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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這話半真半假,真的是前半句,這麼多年來皇后的生日他確實沒有出席過,假的則是後半句。
今年與以往不同,往年千秋節壓根就沒有大辦過,只是意思意思敷衍過去而已;可是今年恪敬公主有了孩子,懷的還有點不穩,她一直為了皇后的事耿耿於懷,太后無論如何想要給孫女這個臉面,這才有了今年的盛宴。
皇帝本人則不置可否,隨她們怎麼折騰,橫豎他不摻合就是了,可是就是最近幾天偏偏趕上太后身體不適,皇帝做為人子自然要常去看望。
太后倚在床上,一邊喝藥一邊說希望皇帝能給她和公主這個面子,好歹去千秋宴上露個臉,她身邊的太醫、嬤嬤、宮人也一直話里話外暗示太后這場病是因為心裡有事,這才憋出來的,勸皇帝順著她的意來。
太后是真病還是假病皇帝不知道,但是就算是裝的,為了這件事她連能裝病都做出來了,皇帝也不可能真的毫不顧忌親娘的想法,到底是答應了會去露個臉。
結果很不巧,太后不知道是不是真不舒服,邵循這邊卻實實在在是病了。
皇帝的話讓邵循多多少少平復了一下心裡的不安,緊繃的身子也鬆了下來,但是還是忍不住對帝後的關係感到困惑。
不知道是邵循現在在皇帝面前沒有刻意掩飾,還是皇帝對她太過了解,總之她心裡的疑惑剛剛冒出來,皇帝便看出來了,他問道:「想問皇后的事?」
邵循被猜中了心事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她確實是想知道的:「我、我是聽到了一些傳聞……」
這個皇帝倒有些好奇了,他饒有興致的問道:「外面說了些什麼?朕刻薄寡恩苛待髮妻?還是喜新厭舊貪歡好色?」
居然被他說中了。
邵循尷尬道:「這些都只是旁人胡說的,信得人不多,倒是有說皇后娘娘曾經……怠慢過德妃和大殿下。」
「『怠慢』,」皇帝為邵循的委婉笑了笑:「這個詞定然是你自己改的,原話一定是『謀害皇嗣』對不對?」
邵循沒有回答,算是默認了。
皇帝道:「這個到了後來其實不是什麼秘密,那時朕剛登基不久,為了先帝和兄長的驟然離世,整個大周都風雨飄搖,內憂外患,實在抽不出空來料理後宮,當時皇后……懷著恪敬,心裡很不安,就對同樣有孕的德妃出了手,只是她手段也不算高明,不但沒有成功,還被德妃抓了個正著,捅到了朕這裡。」
「所以您就收回了皇后管理後宮的權利?」
皇帝點了點頭:「本不應該這樣輕拿輕放的,只是當時的狀況,真是只能萬事求穩。」
他專注的看著邵循,見她似是有些疑惑,便用手撫了撫她鬢邊的頭髮,解釋道:「你現在可能還不了解這些,但是在萬事艱難的時候,穩定比變革重要——甚至比一切都重要,朕當時暗地裡調動軍隊,既要防北邊又要防南邊,但是明面上卻不能也不敢動父親留下的任何政令,竭盡全力讓全天下的人都明白,朕坐這個皇位不會跟之前有任何區別——大周,還能繼續存續下去。」
他的聲音穩定又有力,一點點掰碎了講給邵循聽,她不由自主的聽得入了神。
「當時,別說皇后是想害皇嗣,就算她想要篡位,朕也只能選擇選擇壓下去,一切必須安安穩穩平靜無波——至少在外人眼中必須如此。」
「至於後來,朕稍微能放開手腳時,恪敬已經出生了,她是個黏人的孩子,皇后把她抱在懷裡,稍一放開就會嚎啕大哭,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不哭到閉過氣去絕不會停下,你知道太后有多麼疼愛她……」
邵循問道:「就因為這個,您之後就不想見她了麼?」
皇帝停了一停,然後才點了點頭。
可是邵循總覺得有點不對——外祖母曾經說過,早在德妃的事事發之前,陛下剛一登基,皇后就不太受寵了。
邵循猶豫了一下,還是沒忍住問道:「……只是因為這個麼?」
她小心翼翼,皇帝反倒笑了,他搖了搖頭,輕嘆道:「自然不止如此,只是……朕也不想騙你,但是,讓朕留一點顏面吧。」
邵循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究竟是什麼事,能讓一對還算恩愛的夫妻翻臉至此——至少一次謀害皇嗣未遂應該不至於,她十分好奇,但也絕不會再問下去了。
不是所有的秘密都適合傾訴,邵循很明白這一點,至少她絕對絕對不會選擇把曾經做過的那個夢跟任何人透露,包括皇帝——特別是皇帝。
邵循乖乖的點了點頭:「那我不問了,您再陪我一會兒好不好?」
皇帝溫柔的握住了她的手:「朕陪著你。」
邵循忍不住笑了一下。
她長得很美,性情也好,但是皇帝覺得自己似乎喜歡的不只是這些,他看著她只覺得這個女孩子無一處不和心意,哪裡都完美無缺,哪裡都招人喜愛,跟她在一起,似乎只是這樣默默無言的對視,都遠比宴飲玩樂來得有意思。
這樣的感覺很奇特,至少皇帝自己從來沒有過這樣的經歷,他對這感覺並不抗拒,甚至十分享受它。
但是另一方面,也許也是太過珍視的原因,可能在邵循的眼中皇帝永遠是不急不緩,遊刃有餘的,但其實他本身有些束手束腳,像是手中捧著一件無比易碎的珍寶,一邊下意識想要攥緊,另一邊卻擔心攥的太緊會弄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