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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伍氏是真的沒轍了:「您不能只看這一樁事啊,陛下平日裡噓寒問暖,有什麼好東西從沒說先給後宮的哪個妃子,不管多少全都送到您這裡,他侍母至孝,您又不是沒看見……」
「那是這些女人他都看不上!這將來哪天遇上了什麼真心喜歡的,你看著,保不準是個什麼樣子呢。」
太后倒也不是真的覺得皇帝有這麼不好,只是在氣頭上難免如此,被伍氏勸了好半天,終於靜下來。
「孝順孝順,孝還不如順,我知道他孝順,可是我不缺別的,就掛心一個楨兒,他卻從不肯放在心上,其他的孝順頂個什麼用呢?」
伍氏跟著嘆氣:「您方才送衣服給陛下,他多高興啊,現在好了,為了個皇后,大家一起掃興。」
太后那邊在犯愁,卻不知道他兒子這邊並沒有如她所想直接回了兩儀殿。
轎輦停在那裡,邵循一開始還抱著跟自己無關的期待,但是她跪了一會兒,發現前面的轎輦始終紋絲不動,這才終於自己站起來,硬著頭皮走了過去。
「陛下……」
那轎輦長寬都足有五、六尺,十分寬敞,頂端有稠帳垂下,能將裡面的人遮住一半,皇帝端坐在其中,邵循並不能看見對方的全貌。
「你要去見若桐,還是回家去?」皇帝的臉隱藏在帳後,他的語氣卻十分淡定,像是跟很熟的人一起談論對方的去處。
偏偏邵循也沒覺得有任何不對,她低聲回答:「先去見阿桐……公主,然後回家。」
皇帝沉默了片刻,就在邵循以為對方不會說話時,轎輦中傳來皇帝平靜的聲音:「你上來吧,朕送你一程。」
邵循心中重重一跳,響到她幾乎以為心臟已經從口中蹦出來了。
「臣女不敢。」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能在這樣的情況下讓聲音保持鎮定的,但事實就是她現在所說的每一個字都吐字清晰,讓外人聽了會以為她現在心緒毫無波動。
「請陛下先行,臣女認得路。」
一旁一直跟著皇帝的何晉榮有些著急,一個勁兒的給邵循使眼色。
但是他的眼珠子瞪脫了眶也沒用,邵循絕對不可能同意跟皇帝同乘一轎的。
就在這時,皇帝伸手在扶手上敲了一敲,何晉榮忙不迭道:「落輦——」
轎輦穩穩的落在地上,邵循還沒反應過來,皇帝就揮開何晉榮要攙扶他的手臂,自己下了輦。
皇帝長的十分高大,站在邵循面前,那種壓迫感還有戰慄瞬間抓住了她的心臟,讓她忍不住後退了一步。
「陛、陛下……」
「朕想跟你說說話,既然你不願意同乘,就只能朕與你同行了。」
邵循深吸了一口氣,接著看著他道:「陛下請講。」
皇帝搖搖頭,示意邵循跟他一起走。
邵循猶豫了一下,在何晉榮拼命的暗示中,還是不敢違命,到底跟了上去。
能跟在皇帝身邊的人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幾個內侍互相看了幾眼,只選了幾個遠遠的綴在兩人後面,剩下的吩咐轎夫抬輦,一同回了兩儀殿。
那邊皇帝說是要跟邵循說話,但是實際上卻並沒有開口,若不是邵循能察覺到對方在遷就自己的步伐,特地走的慢了些,幾乎以為他已經忘了還有人跟著了。
路越走越偏,既不是往寧壽宮,也不是往公主院,但是邵循還是漸漸的感覺到了一絲熟悉。
直到站在一棟小樓前才徹底確定了
奉麟閣,竟然是這裡。
這裡沒有守門的人,皇帝輕輕一推,大門就開了。
「這處書庫是朕小時候常來的地方。」寧熙帝帶著邵循進了其中最大的一件書房,「後來這裡的書有許多都搬到了藏書閣,漸漸荒廢了起來,朕也就不常來了。」
層層疊疊的烏木書櫃排了一排又一排,偏偏打掃的不勤快,現下積了不少灰塵,在微光的照耀下靜謐的漂浮在空中。
邵循忍不住伸出手指去觸碰那帶著時光刻痕的書脊,再收回手時,指腹已經有了明顯的灰跡。
「這裡……確實荒廢了啊。」
別的地方還算乾淨,但是書本整理起來就太費事了,打掃的下人想來也是能偷懶就偷懶,將這裡忽略過去了。
皇帝看著她的動作,道:「那天是朕近幾年第一次踏足這裡。」
邵循的手指微頓,若無其事的轉移了話題:「陛下既然頗為留戀,為何不派人來整修?對您來說,也不費什麼事吧?」
皇帝也不糾纏,順著她的話道:「朕自己都不常記起的地方,何必浪費人力來惺惺作態,除了能顯示念舊之意,也無甚意思。」
「既然已經不常記起,今日為何又帶臣女來呢?」
「只是覺得你可能對這裡比較熟悉而已。」
這個話題是無論如何也避不過了了麼?
邵循緊緊抿起嘴唇:「是臣女冒犯了陛下!」
皇帝見她終於不是一副八風不動的樣子,忍不住笑了起來:「既然你知道當初是你冒犯了朕,怎麼如今倒生起氣來。」
邵循心道,就算是她主動冒犯在前,那誰占了便宜還說不準呢。
可是再一想,要是換了自己,好好地想看本書,冷不丁冒出個人來對自己又是親又是摸……那確實是吃了大虧的。
想到這裡邵循又有些理虧,張了張嘴,想說的又咽了回去:「陛下心情不好,我可不敢頂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