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尷尬、羞愧和恐懼在胸中來回衝撞,邵循辨不分明哪種情緒更站上風,只是在心中苦笑:如今這種局面,細究起來還不如和大皇子呢……
皇帝看著邵循一言不發,臉色並不是因羞澀而變紅,而是越來越慘白,幾乎毫無血色,心裡就差不多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他隨手將手中的書本放在一邊,簡單道:「近前來。」
邵循咬了咬嘴唇,也不敢起身,直接膝行了幾步,跪在皇帝身前。
「抬頭。」
他的聲音不大,卻天然帶著一種威儀,仿佛說出口的那一霎那就會落地成真,邵循下意識的從命抬頭,接著猝不及防對上了皇帝沉靜的眼睛。
就像皇帝之前不曾注意邵循一般,邵循進宮光是應付淑妃就已經精疲力竭了,就算偶爾碰到這位九五至尊,也不過低頭行禮,並不曾真正關注過他的長相,心中的印象只不過是覺得三皇子和他父親長得並不十分相像而已。
現在兩人碰了個正臉,邵循這才發現這位已經有子女成人的皇帝原來也是個非常俊美的男子,看上去不像大皇子那樣威武,也不像三皇子那樣文弱,而是介於兩者之間,英俊的恰到好處,氣質沉穩。
他就像夏日早晨的太陽,你明知道他的本質是光輝萬丈、鋒芒畢露,能灼燒的人五內俱焚甚至粉身碎骨,但實際看過去的時候,那光芒卻被層層晨霧遮擋,並不刺眼,反倒有種溫和的假象。
第10章
皇帝長的固然很美,可惜邵循此時無心欣賞,短暫的愣怔之後馬上回過神來,迅速垂下眼睛。
兩人一時都沒有說話,皇帝也沉默了片刻,這才重複道:「知道自己做了什麼麼?」
邵循心中又羞又愧,偏偏無路可退,只得硬著頭皮磕頭請罪:「……臣女冒、冒犯了陛下,請陛下降罪。」
她只說請罪,卻不提原因,皇帝繼續問道:「因何至此?」
邵循頓了頓,抿緊了嘴唇,好一會兒才勉強回答:「臣女……酒後失德,本就罪該萬死……」
「酒後失德麼?」寧熙帝覺得這幾個字頗有意思,便含在口中玩味的細品了一會兒,才道:「小姑娘,只是因為喝了酒嗎?若真是如此,那你之後怕是要滴酒不沾才行了。」
不是酒後失德還能是什麼?
邵循心中無奈,她能直接說這是她的好姑姑淑妃一手策劃的嗎?
皇帝今年已經三十有五,膝下除去夭折的二子一女,尚有存活的四位皇子和三位公主,其中頭幾位子女已經過了十五歲,已經成親或也是要到議親的年紀,算不得小孩子了。
中宮只有一位公主,陛下諸子皆是庶出,而這時儲君之位仍然空懸,由不得眾臣不議論紛紛,有些貪戀權勢,想掙個從龍之功的投機者也漸漸開始將這潭渾水攪得更混,隨著大皇子成親,三皇子也漸漸長成,這場儲君之爭已經有了愈演愈烈的架勢。
四皇子和五皇子夭折,存活的皇子,分別為長、二、三、八九位。
二皇子趙言杭本身不得聖寵,生母只是當初皇后身邊的尋常宮女,早逝之後過了多年,才被追封了一個慎嬪的名分,實在是沒什麼體面。
若是皇后得勢還好,二皇子小時候好歹被中宮養過一段時間,也算得上有一爭之力,可是現在皇后失寵,自身都難以保全,臉面全靠恪敬公主撐著,根本沒有力氣和資格攪合在立儲的風波里,他就更加無人問津了。
剩下的六皇子今年才六歲,三字經還背不利索的年紀,實在看不出資質,因此風頭最盛的就是大皇子趙言栒和三皇子趙言彬。
這兩位皇子分別系德妃和淑妃所出,母親位分相當,年齡也差不了兩歲,資質更是不分上下,因此朝堂上支持誰的都有,算是鬥了個旗鼓相當。
眼看上書求皇帝立儲以固國本的聲音越來越多,原本還算穩定的後宮也漸漸浮躁了起來,淑妃本來和德妃共掌宮務,離天下女人中最尊貴的位子只有一步之遙,任誰都沒辦法不心動,而三皇子雖然讀書上進,但到底太文弱了些,又不及大皇子有身為長子的優勢,淑妃情急之下便動了個歪腦筋。
大皇子生的人高馬大,勇武非常,但是在私下也有一些上不了台面的小嗜好。
比如極好女色。
這一點外臣們大多不知道,而少數知情的人就算心中有微辭也沒有太當回事,畢竟男人愛美色是天性,大皇子不過稍微有點過分,對於他能不能當上太子不會起到決定性的作用。
淑妃的主意,就是要把這個私德上的缺陷放大,鬧到人盡皆知,乃至無法挽回,使人一提起趙言栒,首先想到的不是他皇帝長子的身份,而是他身上如何也洗不去的污點。
一般的宮女或是民間女子肯定不行,就算到時候事情被鬧出來也沒人會當一回事,這個女子必須要身份高貴,門第高到就算是趙言栒明媒正娶都不會有人說女方高攀的那種。
夢中的淑妃選中了自己的堂侄女邵循,她作為英國公的嫡長女,滿大周朝找一圈也沒有身份比她更合適的貴女,淑妃又提前放出風聲去,要為三皇子聘邵循為正妃,更是再為大皇子口上了一頂侮辱未來弟妹的帽子,而大多數人也不會想到淑妃會狠到犧牲自己的侄女,給自己兒子戴綠帽子。
事發之後大皇子確實如淑妃所想名譽掃地,被封了吳王后匆匆出宮建府,整個朝堂都因為此事震驚,他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從這件事帶來的陰影中掙脫出來,三皇子也在爭儲爭鬥中暫時壓了長兄一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