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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有些驚訝。
太后哼了一聲:「你也是我肚子出來的,那點子心事我還能不知道?這幾日朝上風平浪靜,不可能有什麼急事,你這著急忙慌的跑出宮去,除了要去見心上人,還能是為了什麼?」
不知道為什麼,把「心上人」這三個字和自己兒子放在一起,太后總是覺得有點彆扭。
皇帝也沒遮掩:「什麼都瞞不過母后——她病了,燒得厲害。」
太后對邵循的印象還不錯,看皇帝的表情就知道問題不嚴重,她便道:「怎麼,把人家小姑娘哄到手了?」
皇帝靜默了一瞬,因為從某種意義上,太后說的居然很貼切。
「既然那孩子答應了,就不要拖著了,早些進宮也省得你一天到晚惦記宮外,定下位分,哀家下旨就是了。」
皇帝沒有動:「母后覺得什麼位分好?」
太后思索道:「你登基後納的妃子中,初封最高的是淑妃,一進宮就是四品嬪位……她是那孩子的姑姑,你要不要顧及淑妃的顏面?」
皇帝笑了一下,太后便就懂了:「既然如此,她比淑妃出身還高一些,六貴嬪中昭容之位空缺,不如賞了她。」
說實話,這個位分已經不低了,當時最出風頭的麗嬪,生育了六皇子的宜嬪,進宮時不過是七品的美人、才人而已。
但是皇帝沒有接話,太后看了他一眼:「你想直接封妃?這太過了吧……」
沒想到皇帝竟然仍舊沒有給予肯定,終於道:「她是英國公家嫡長女,母后認為什麼最合適?」
太后本以為他直接看上了一品賢妃或是貴妃的位子,本想皺眉反對,但是再一打量他的神情,心中竟然似有預感似的,咯噔一聲。
第54章
太后緩緩抬眼,看著皇帝道:「你又是什麼意思?」
皇帝沒有說話。
他的沉默在一定程度上已經很能表明態度了。
太后只覺得那一口氣就這麼憋在嗓子眼裡,堵的她幾乎不能呼吸,她經不住咳嗽起來,自己拍著胸口順氣。
皇帝默默的遞上一杯茶,被太后用力推開了:「皇帝!不管你腦子裡在盤算什麼,我都要直說了——不行,不可能!」
皇帝將手中的茶杯放下,「論門第,論相貌,論……人品,她配不上麼?」
太后沒想到他竟然真有這個想法,,她又急又氣:「這是她配不配的問題麼?如果皇后的位子是只要配得上就能後來者居上的話,那你一輩子恐怕換三四十個還不夠呢。」
「還有,皇后就算在你心裡頭有千般不好,但是這幾年也是老老實實的在咸寧宮裡窩著,你竟這樣輕易的就起了廢后的念頭?叫朝野百姓如何議論?」
皇帝神情沉靜的然人覺得冷,「她曾有大錯。」
太后頓了頓,怒意消退了一些,放緩了聲音繼續勸道:「那都是陳芝麻爛穀子的舊事了,現在拿出來說能服人麼?是,你要是執意拿那舊事作為廢后的理由,費些功夫未必成不了,可是明眼人誰不知道這裡頭有貓膩?如果這是為了給將來太子的生母騰地方也就罷了,頂多被人議論幾句不念舊情,可是你現在要迎娶的新後可沒個兒子讓你立,到時候要讓人家議論邵氏未出閣就跟你有私情,勾得你拋棄髮妻?」
這話說的有些刺耳,皇帝忍不住蹙了蹙眉。
但是刺耳才有用,太后見他的表情就知道說到了點上,明白原來那個姑娘才是重點:「別忘了,她可還是淑妃的侄女呢,從小出入宮廷,到時候旁人得說的有多難聽,人人口耳相傳,恐怕幾代之後都有人議論。」
太后自認為這話說的在情在理,皇帝若真是為了邵循著想,就該打消那個荒謬的念頭才對,但是她卻始終也並沒有得到回應。
皇帝貌似平靜的靠著椅背,一隻手搭在扶手上,手指輕輕扣住頂端雕刻精緻的獸首,長目微垂,分明就像是一個普通的子女與母親閒聊的架勢。
但他聽了太后的勸解之後卻一言不發。
太后忍不住去看皇帝的眼睛。
皇帝察覺到那道探究的目光,抬起眼瞼與母親對視。
太后的心迅速的沉了下去,形容如墜冰窖也不為過。
——他的眼神中泛著微涼的神光,讓本該平和的表情顯得有種隱約的戾氣。
像是錯覺,卻讓人畏懼。
太后的喉嚨不可遏制的動了一動:「你——想讓皇后去死麼?」
皇帝移開視線:「朕並沒有這樣說。」
可是他在發現皇后占了他心上人的位子時,確確實實的是動了殺心的!
太后簡直不寒而慄。
她娘家人口簡單,嫁得夫君又極有能耐,除了先帝剛剛起義時與丈夫分離吃了半年的苦,後面幾乎被保護的密不透風,安穩的待在了後方,可以說是一直處於在亂世中人人想也想不到桃源之地了。
先帝登基後她無可爭議直接就是皇后,雖然宮中也有幾個以前的侍妾,但那都是很久之前的舊人,幾乎見不到先帝的面,唯二的兩個皇子都是她親生的,誰當皇帝她都是板上釘釘的太后。
這樣一個沒怎麼經過風霜的老婦人,說她善良也罷,說她愚蠢也好,面對著此刻殺心隱露的兒子,她實實在在起了畏懼之心。
一瞬間的懼怕之後,她馬上回過神來:「皇帝!那是你的髮妻,是楨兒的生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