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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循正在梳頭髮的手一頓,想到了夢中事發之後,淑妃摟著她哀嘆「這就是你的命」時的樣子,那種憐憫和心疼也不像是假的,讓人完全看不出毀了邵循一輩子的陷阱,就是眼前這位耐心安慰,處處為她心痛的堂姑一手策劃。
她跟自己原來也是有過感情的嗎?
那為何下手時沒有半分猶豫?
邵循想到這裡,突然開口問道:「陛下那邊一是半會兒還結束不了吧?」
秦氏道:「看樣子是有不少事。」
邵循點點頭,將梳子放下站起身來:「叫柳心來,跟我一起去刑房看看。」
秦氏吃了一驚,連忙要勸,被邵循抬手制止了。
她這是打定了主意,就是皇帝來勸都沒有用。
邵循打從前院走的時候,看見一個穿著素衣的少年遠遠的跪在側門邊。
「那是……三皇子?」
秦氏嘆道:「可不是麼,天還沒亮就跪在殿外,陛下上早朝時御駕經過都沒理他,宮人打掃庭院,他怕礙事就自己挪到側門那邊去跪著了。」
側門也是邵循的必經之路,避無可避,她也沒想過要躲著這位表哥。
趙言彬跪了數個時辰,即使極力克制,但是已經完全直不起身子,歪歪扭扭的跪在那裡垂著頭。
這時突然有雙丁香色的繡鞋出現在眼帘中。
趙言彬一愣,抬起頭來看見的就是邵循精緻明麗卻又神情平靜的臉。
他脫口而出:「表妹……」
接著在秦氏不贊同的目光中低聲改口:「貴、貴妃娘娘。」
邵循的臉色一松,「殿下,你在這裡幹什麼?」
趙言彬的嘴動了動,一時沒有說話。
邵循道:「你是想為你母親求情是不是?」
趙言彬抿起嘴,沉默了一會兒方才點了點頭。
「你是不是覺得……」邵循道:「淑妃是被我陷害的,或者雖然是她做的惡事,但是陛下仍然處刑過重?」
「不是!」原本沉默的少年皇子立即反駁:「我知道事情是誰對誰錯……」
他深吸了一口氣:「我知道陛下不是那種隨意冤枉人的人,他甚至准許我去翻閱檔案,昨天那些證據口供我也翻過了不下一百遍。」
邵循問:「那就是覺得一切都該怪我,是我讓你母親一朝行差踏錯,方落得如此田地。」
趙言彬聞言看了她半晌,方才苦笑道:「表妹,我在你眼裡是個什麼人?竟可以無恥到如此境地。」
邵循嘆道:「原來如此。」
怪不得皇帝說不用擔心三皇子報復,說他是「朕的兒子」,即使不親近,皇帝對他的孩子仍然是了解的。
「但你仍然跪在這裡為她求情麼?」
三皇子眼神黯淡:「娘娘,我知道這樣說很無禮,但是……她畢竟為父皇養育皇子,操持六宮這麼多年,如今萬幸你與阿煜都平安無事,讓我卑鄙這一次——請求你也請求陛下,從輕發落,降位也好,冷宮也罷,怎麼處置都行,至少、至少放她一條生路吧……」
邵循有些嘆息的看著這個性情與父母全沒有一處相似的少年。
「殿下,你看看我。」邵循道:「你看我腹中之子,他也是皇嗣,是你的弟妹,你要保護你母親,我卻也要保護自己的孩子,這麼說吧——如果我果真為淑妃求情,免其一死,你能保證她從此真心敬服,安分守己,再也不想著生出事端麼?」
趙言彬瞳仁緊緊縮起,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邵循搖頭道:「你不能,因為你了解你母親,知道她是什麼人,就算還剩一口氣,也不會善罷甘休,我們可以關住她限制她,但是事無絕對,誰知道又會出什麼『意外』?」
趙言彬動了動嘴唇,似乎想要辯解什麼,但是最終卻無言以對。
邵循沒再說什麼,放他一個人跪在這裡,自己帶著人轉身走了。
柳心扶著邵循,輕聲道:「三殿下倒還像個好人。」
諷刺的是,這竟還是淑妃的功勞。
她控制著兒子,讓他做什麼就必須做什麼,一切不乾淨的、不該看的就捂住他的眼,這才養成這樣的性子。
世上的事,果真是有利有弊。
到了刑房中,裡面的內侍宮人一見是貴妃來了,全都惶恐不已,一邊著人將里里外外規制乾淨,一邊著急解釋不是他們不上心,是淑妃太過固執,死到臨頭了仍不認命,嚷著要見皇帝要見三皇子,要見……貴妃。
邵循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接著讓人帶自己去見了淑妃。
那間屋子竟然出乎意料的不算簡陋,可能是不怕犯人自盡的緣故,該有的都有,甚至女子梳妝用的東西也有一套,可惜如今淑妃只是簡單的梳理了頭髮,想來無心打扮。
房間門口有鐵欄隔著,邵循就站在欄外,淑妃見了她卻仍然坐在椅子上沒動:「瞧這是誰來了,不是我的好侄女麼?怎麼把我害的如此田地不說,還要來看看笑話?」
有人搬了一把椅子,邵循也坐了下來,讓眾人退下,只留了幾個心腹在身邊。
淑妃見她不急不緩,相當從容,當即冷哼一聲:「還真有貴妃娘娘的派頭,只是不知道你當時在我膝下奉承討好的時候,是不是就想到有這一天了。」
「為什麼這麼說?」
「我是動了手不錯,可你又是什麼好東西?」淑妃冷笑道:「一直到發現陛下居然把能動兵權的東西送給你,我才知道你是個什麼貨色——為太后侍疾才被召進宮?怕不是把我當傻子糊弄?要不是你們在宮外就有了尾首,短短數月,就迷的陛下暈頭轉向?奸……淫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