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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懷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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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木枯黃的山谷之中,春意夾雜在料峭的風裡,探頭探腦悄然而至。
「則曲頭人的寨子就在那裡了。」埋伏著的副手指向谷底,低聲道,「可是西多吉的隊伍駐紮在寨前,怎麼辦?」
措侖正趴著,隨手薅了根雜草,放進嘴裡漫不經心嚼起來。
西賽的父親西多吉膽子不小,仗著南領地遙遠,明目張胆的讓手下換了身衣服,裝作流民支援起叛軍來。
措侖帶隊一個月急行,雖然損失了一些人手,但也接連端掉了敵人在河邊和山崖上的三個據點。如今還剩下寥寥幾個負隅頑抗,散落在谷地之中。
「分成兩路,前面燒火放煙,引西多吉的守衛來看。」少年用手指在土窠上草草化了張地形圖,然後吩咐道,「剩下的部隊繞到後面,先抓頭人,然後平了寨子。」
要想抓住狼,就不要怕損失幾頭牛——這還是小時候父王講的道理。
「是!什麼時候行動?」
措侖想說「越快越好」,畢竟南平還在高城盼著他回去。
但那句東齊話怎麼說來著?一時想不起來……葛月巴東明明教過他的。
哦對,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所以少年沉思了一下,從嘴裡抽出草杆子,低聲道:「天黑之後行動。」
軍士聽命,匍匐離開前,指了指措侖的臉。少年頰上帶了一條細長的血線,尚未癒合。是昨日交戰叛軍箭矢擦過時留下的。
措侖笑笑,比劃著名:「當時差這麼一點,箭射中腦袋了,但我知道自己一定不會有事的。你猜為什麼?」
那兵卒搖頭搖的好像撥浪鼓。
少年忍不住得意的炫耀起來,拍了拍胸口——南平送的錦囊正好端端的放在那裡。
「因為有人在等我回去。」他說。
第18章 「就是她,想要害我的孩子」……
南平猜測的不錯。當天夜裡,瓚多果然沒有回來。
實際上接下來的五日,她都再沒見過那個男人。
阿朵去向殿前侍衛打聽,說是西賽王妃胎象沒坐穩,見了紅。瓚多放心不下,這幾日都同食同宿,寸步不離。
西賽懷著的是瓚多的第一個孩子。
這個寶貴的子嗣對男人來說,明顯比聯姻來的異族妻子要重要得多。
「這分明是那西賽王妃有意攛掇,成心擺架子給您看。」忠心耿耿的侍女抱怨道,「巴掌叫人扇到臉上了,我都替您咽不下這口氣!」
面對阿朵的憤憤不平,剛做完晨起朝禮的南平反而淡然一笑:「先前倒是沒瞧出來,瓚多是個有心人。」
「有心也得用在殿下身上才好。」阿朵苦口婆心,「這西賽王妃也真是的,才剛懷上就鬧得驚天動地。若是孩子生出來了,還不得騎到您頭上去。」
南平不答,透過高掛的氈簾向外瞧去。
地上厚重的雪早就融的無影無蹤,長風日漸和煦,踏在矮樹抖動的枝丫上,和著鳥鳴跳躍起舞。
昨日她脫了加棉的長襖,換上斜織的毛裙,也不覺得十分寒冷。
可見春天是真的要來了。
「不過那女人的孩子定是成不了氣候的。」這廂阿朵還在耳旁不甘心的絮絮叨叨,「等日後殿下懷上小皇子……」
院子裡一忽閃過個灰色的影子,快速跑了過去。
「那是什麼?」公主疑道,打斷了阿朵的話。
她等不及侍女回答,便輕盈起身,從台子上掂了塊油糕,往院中走了。
「殿下?」阿朵急急追出去時,才發現南平已經立在院牆邊,正抬著手,嘴裡發出細碎的呼喚。
夯土鑄就的矮牆之上,一隻貓兒弓起腰,警惕的看向南平。它白色的皮毛沾上泥,成了灰突突的一團。
「我都發了急,您還有心思逗它。」阿朵跺了下腳。
「它餓了。」公主溫聲說。
那野貓眼睛咕嚕嚕轉,看樣子確實是餓極。
南平笑笑,把糕點扔在了地上,退後兩步:「你吃你的,我不吵你。」
貓兒最終遲疑的從喉間發出呼嚕嚕蜜聲,跳下牆來。它叼起吃食就跑,很快閃進了土牆轉角處的孔洞裡。
南平悄聲提起步過去——原來那處孔洞是它的窩。白貓身下覆著一窩小貓崽子,才出生不久,各個眼睛都沒睜開,只顧嚶嚶叫著找奶吃。
公主探過身去,方才還算乖順的母貓立刻蓬起背毛,張牙舞爪的嘶叫。
「殿下小心,別叫它傷著您。」阿朵急忙牽住南平,「野物護崽的時候,最惹不得。」
南平聽了這話,停了靠近的手,若有所思起來。
半晌她溫聲問:「若是我偏要惹惹看呢?」
阿朵愣住,不明其意。
公主沒有解釋,沉吟片刻倒是另起了話頭:「來時從東齊帶的禮單,東西可都入庫了麼?」
「有些有,有些還沒。」阿朵回道,「前些日子太冷,一時就耽擱了。」
「如此正好。」公主拍了拍方才探身時蹭在裙子上的土,向阿朵附耳過去,說了幾個字。
侍女聽了,微微一怔:「那東西應該還在,只是用它作甚?」
「空著手總歸不合禮節,幫我找兩匣子。」公主的眼光往遠處望去,靜靜的說,「我們該去看看老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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