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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懼隨著黑暗蔓延,無邊無垠。
不知過了多久,馬車停了下來。少女依舊是渾渾噩噩被人拉扯前行,最後停住腳步。
「這是做什麼,怎能如此對殿下?」有人貌似公允的說道,帶著勝利者的志得意滿。
於是她臉上和嘴裡的布被撤掉了,手上的麻繩也被鬆了開來。
突如其來的亮光刺痛了南平的眼睛,她小心翼翼揉搓腫脹的手腕,終於看清了眼前全然陌生的老人。
「你們辦的好!等我安慶及上帝位,你們各個都有賞!」老人捻須,揚聲稱讚手下。
原來那老人便是安慶了。
「措侖不會讓你得逞的。」南平環顧四周,嘶啞著嗓子道。
「措侖?那小子今日就會踏入我在岩城北邊的伏兵陣營,量他逃也逃不脫。」老人眼珠一轉,竟笑了起來,「若真是僥倖逃脫了……你就是我最好的人質。」
安慶看少女沒有出聲,便又續道:「我若是殿下,自然向東齊著書一封,闡明誰才是王位正統。畢竟識時務者為俊傑,我說的對麼?」
「你做夢。」南平從喉間一字一句吐出這句話來,滿是恨意。
安慶被少女懟了回去,面上登時顯出怒意。
而此時西賽在疼痛中費力支撐著自己,斷斷續續開口:「安慶大人,是我帶南平出來的。按那日牢里的約定,你應該殺了她!」
南平一怔,沒想到裡面竟還有這麼一層典故。她莫名產生了些虛幻的脫力感,好像眼前這一出出都是提前寫好的戲本子,而她一步誤踏了進來,難以抽身。
老人轉過頭來,冷笑著打斷了西賽:「讓你與措侖做交易換心,你換成了麼?那豎子不還是好端端活著!西賽,你和你的父親一樣愚蠢,蠢不可言。」
「他答應我了,說回來便換!」女人強撐著回答。
「可現在誰知道他還能不能活著回來?」安慶道,「我要你何用呢?」
西賽徹底明白是被利用了,嚎叫起來,啐了口唾沫:「騙子!不得好死!」
老人似是對她極度厭煩了。
他一揮手,手下人一刀捅進了女人的腿里。雪白的刀尖穿透皮肉,血漿迸發,西賽慘叫聲連連。
「都關起來,給臉不要臉。」安慶徹底撕下了慈悲的面目,「等拿到措侖的人頭之後,把你們一起祭天。」
有人連拖帶拽,將南平和西賽送進了府中的地下牢房。
咣啷一聲,木門被死死關上。火把撤走,整個世界重又墜入黑暗之中。
「你與安慶合謀,無異於與虎謀皮。」南平倚在牆壁上,沉聲道,「難道還指望自己能全身而退麼?」
西賽捧著肚子,痛苦的倒氣,對於少女的譏諷已經無法應對了。她腿上方才被劃開的那道血淋淋的口子,深可見骨。
南平遲疑了片刻——她在一瞬間惡毒的希望西賽就此死去。但這個念頭讓她打了個寒戰,終究還是嘆了口氣,咬住了自己的衣袖。
只聽「滋」的一聲,夏衫被扯碎了一條長布。少女一個跨步騎在西賽腿上,死命按住了她,看樣子是打算幫她包紮傷口。
「我不用你救。」西賽咬牙切齒道,拼命掙扎。
啪!
南平一巴掌扇下來,西賽的臉上立刻潮紅一片。
「清醒了嗎?」絕境逼著少女湧起無窮無盡的勇氣和憤怒。
女人直愣愣看著南平發狠的臉,而少女趁機一用力,柔軟的布料被緊緊綁在了西賽的傷處。
「我們爭來爭去,到頭來兩敗俱傷,有什麼意思?」南平忍不住問。
西賽捂著自己的臉,有些難以置信:「你沒來之前,這些原就是我的,我恨你有什麼錯?」
「你錯就錯在不懂一個道理——鳥盡弓藏。」南平吐出氣音,「你背靠西多吉上位,生了孩子之後只會更不受寵,瓚多怎麼可能讓你做王后、看西多吉一家勢大?你為安慶搭橋,卻懷著先帝的孩子,事成之後他頭一個就要殺你!你恨我,恨措侖,不如恨你自己!虧得措侖還要留你性命……」
這番話似乎讓西賽猶豫了片刻,也可能是突如其來的宮縮讓她失了力氣,女人靜了下來。
南平坐在一旁,心思雜亂的像線頭一般。一個個未曾言說的計劃,一個個突如其來的變故,一個個從未謀面的敵人,讓人心力交瘁。
措侖現下在哪?會不會已經中了埋伏?換心又是怎麼一回事?
驚懼交加的眼淚拼了命的往外涌,她卻不能哭。因為眼前最重要的是……如何出去。
聽安慶的意思,今日她們也許還能勉強算作人質。但要是熬到措侖遇襲,恐怕真要被拉出去做祭天的活靶子了。
不能讓他得逞,絕不能。
南平思慮的間隙中,時間也在毫不留情的向前流淌。
西賽起初還會叫罵兩聲,接著就漸漸悄無聲息。等少女發現時,她已經很久沒有動過了。
「西賽。」南平探探她的鼻息,「你不能睡。」
失血的人最怕睡著,睡著了就再也醒不過來。
西賽不是不想動,而是太過漫長的產程已經讓她強弩之末。灰敗的死意籠罩著女人,腿上的血洇濕了布條,好像生命也一同流逝了一般。
「醒醒。」少女用力搖晃了幾下西賽的身子,「想想你的……想想你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