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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行了,知道你最喜歡你這弟弟。」
……
嘈雜的聲音盤旋在他的腦海,但因為都是相近的童音,除了一口一個「陵兒」的他知道絕對是他兄長無疑,其他的聲音他只能分辨出有三個人。
應當是蹇賓、孟章和執明吧?
陵光聯想起之前的那幾副畫面。可是他又覺得奇怪,畫面最終他很快就跑了,這些聲音不應該作為他的記憶蹦出來才對。
還是說這是之後幾次的?
陵光不住地按揉著突突直疼的太陽穴,心下忍不住煩躁起來。
自醒來以後就被各種雜亂的記憶困擾,還有先前鹿蜀的那番話,蹇賓的種種表現,無不在製造著一個又一個的謎團。他的警惕又不允許他就這樣信任其中的一方,只能憑著僅有的瑣碎線索自己去推斷誰更可信。
陵光頹然地躺下,右手手臂架在額頭上,望著夜空之中寥寥無幾的星點。
「如果可以信任蹇賓就好了。」陵光忍不住低喃出聲。
可是就他目前觀察,蹇賓或許不會害他,但很有可能是在把他當成一個替身——
替代他死去的兄長陵雲。
第11章 江寧(一)
深夜,等著小孩完全入睡以後,蹇賓抬頭看了眼屋頂,隨後輕嘆一聲,翻出一件斗篷。
屋頂上,陵光已經就著先前躺下的姿勢睡著了。
陵光雖然平日裡多疑,但是一入睡卻又睡得很沉。
蹇賓十分清楚這一點,無奈地笑著走過去,輕輕地將手中的斗篷蓋在陵光身上,自己便坐在他的一旁。
點點月光落在陵光的身上,更襯得他臉色的蒼白。
安靜下來的他沒有了白日的疏離與高傲,同時也沒有了那一份生氣。
蹇賓心下泛起一陣酸澀。
一樣的睡顏他看了五百年,只是這一次他終於不必再和之前的一日日那般,等待又失落。
只是他的陵光到底什麼時候才肯真正的信任他呢?
蹇賓在心底長嘆一聲,抬頭看向那寥寥無幾的點點星辰。
——
翌日,陵光是被左手傳來的刺痛和一陣涼意刺激醒的。他一睜眼,就看見了湊在自己身邊的一對獸耳。
陵光微微一動,蹇賓就察覺到了,抬起頭來鼓著嘴巴氣呼呼地說道:「陵光光,你知不知道夜晚的屋頂有多冷?你知不知道傷口裂開不好好處理是會感染的?你就不能好好愛惜一下自己嗎!」
蹇賓的話里話外都透著責備與心疼,卻又似是無可奈何,控訴了幾句便認命地重新低下頭去處理傷口。
只是他再怎麼生氣,動作都還是格外輕柔。
幾句無奈的責備令陵光初醒時的迷茫消散了不少,他這才留意到身上蓋著的斗篷。
左手被蹇賓冰涼的手掌按著,陵光一時間也無法起身,乾脆就側過頭去百無聊賴地看著蹇賓處理傷口。
裂開的傷經過一夜風乾,紗布已然和血肉相連在了一起。
陵光見他只撕開了最外層便猶豫著沒再下手,知是顧及著他,無所謂地開口道:「要撕便撕罷,這點疼我還能忍。」
蹇賓聞言咬唇,到底還是沒能忍心,低說了一句:「我去拿剪刀,你且在這等會兒。」
說完,蹇賓就翻身下了屋頂。
左手沒了束縛,陵光當即便坐了起身,看著蹇賓匆匆地進屋去。
直到一抹白色消失在視線中,陵光才將目光下移至慘不忍睹的左手手掌。
蹇賓指尖冰冷的觸感似乎還停留在尚且完好的肌膚,陵光雙眸微黯。
倘若這份關心是真心實意的就好了。
但是這個念頭才閃出來,他又馬上自我否定了。
他不需要這種靠著自己的軟弱博來的關心。
陵光斂了思緒,深吸一口氣,咬著牙一點一點撕開餘下的紗布。乾涸的血疤連帶著紗布一起被剝落,緊跟著湧出來的是鮮紅的血液。
一滴、兩滴……隨著血珠的滴落,陵光的臉色愈發蒼白,他卻死死咬著牙不肯發出一丁點聲音。
等蹇賓回來的時候,陵光已經重新躺下了。他右手置於額前,左手卻還淌著血。
「陵光你……」
蹇賓忙上前兩步,氣他如此莽撞,卻又說不了什麼。
陵光聽到聲音,斜睨了他一眼。
一雙丹鳳眼中染上了些許無力,睫毛微翹,失了血色的薄唇緊抿成一條直線,側眸的模樣平白帶了些倔強。
見到蹇賓回來了,陵光又緩了會兒才坐起身,右手搭在屈起的右膝蓋上,沉默著不說話。
蹇賓又念了他幾句不愛惜自己,才走了過去給他上藥包紮。
包紮的過程中難免會有肢體接觸,陵光卻發覺蹇賓的指尖划過時沒了那一絲絲涼意。
對此他只微詫了一會兒便沒再細想。
撕掉了傷痂後的傷口並不難處理,蹇賓熟稔地弄完後也沒過多久。
他一邊收拾東西一邊道:「好了,下去吧,上邊涼。」
陵光點點頭,隨手拿著斗篷一躍而下。
此時方到辰時,小孩還在房中睡著,兩人便沒有進去,面對面坐在院中。
蹇賓倒了一杯茶水遞給陵光,同時說道:「浮玉村中的傷患大多都已經安置妥當了,迫於時間,我們今日便出發前往下一個地點吧?白澤已經根據羅盤最新的指向推測出具體方位應當是人間界的江寧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