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陵光放慢了腳步,一步一步地湊近那個倒地不起的黑影。
就在他看清那人時,卻猛地一愣。
「鹿蜀?」
半死不活的鹿蜀聽到聲音,勉強抬起頭來。他似是想說些什麼,但一開口就止不住地咳血。
陵光借著指尖幽幽的火光看清了此時鹿蜀的狀況。
鹿蜀原本與蹇賓同樣的一頭白髮此刻十分凌亂,隱約間還能看到絲絲血跡。他的一身黑衣也已經破損,沾著不知道誰的血,狼狽至極。
陵光想起外邊浮玉村的慘狀,抬手讓火球停在半空,自己居高臨下地俯視著鹿蜀,問:「浮玉村的人,是你傷的?」
鹿蜀扯扯嘴角,再度掛起那一抹偽善的笑,勉強止住咳嗽的欲望回了一個「是」。
陵光眼神一暗,問:「什麼仇什麼怨,竟讓你要如此傷他們?」
鹿蜀沒有直接回答,顫顫巍巍地扶著石壁,硬撐著要從地上爬起來。
他不回答,陵光也不著急,就站在一邊看著他搖搖晃晃地站好。
鹿蜀身上的傷似乎很重,爬起來的過程中好幾次差點摔回去。等好不容易站穩了,他首先做的卻是向陵光作揖行禮。
陵光側身,嫌棄道:「你的禮我可受不起。」
鹿蜀並不介意,扶著石壁直起身,抹了一把嘴角的鮮血,虛弱地說:「主上有吩咐,見到陵光大人必要以禮相待。」
陵光目光微閃,道:「殘害我的同伴,這就是你們主上所謂的以禮相待?」
根據蹇賓的描述,再加上自己的直覺,陵光已經差不多相信自己是神獸了。
但也只是差不多。
因為實在撐不住,鹿蜀由以手扶著石壁改為了背靠石壁,維持站立的姿勢。
他唇角一勾,說道:「陵光大人真的確定他們都是您的同伴嗎?」
鹿蜀所傷之人中除了神獸,也有誤傷的普通老百姓,他此言的目的不過是為了混淆陵光。
陵光這才是醒來第二日,聞言便是一愣,但很快他又反應過來,繼續道:「呵,先不論他們是不是我的同伴,我倒是想問,你們無冤無仇你為何要對他們下手?」
「無冤無仇?」鹿蜀仿佛聽見了什麼笑話,「哈,神獸界和魔獸界從來就不存在無冤無仇。更何況,先動手的人可是他們啊,陵光大人。」
陵光再度怔愣。他現在的是非觀還很單純,無緣無故先動手的那一邊便是理虧。
但是他的要強心又令他不肯服輸。
陵光頓了一會兒,繼續道:「那,你也說了,神獸和魔獸之間既然不存在無冤無仇,他們進攻你再正常不過。」
「那我的反抗就有錯了麼?」鹿蜀不依不撓地問,「他們將我打傷,我在反抗途中將他們打傷就有錯了麼?」
陵光張了張嘴,卻無法辯駁。
按照鹿蜀的說法,他確實沒有錯,而且他自己也確實身受了重傷。
鹿蜀見陵光沒有反應,趁熱打鐵繼續說:「反倒是神獸界,遇見魔獸就要喊打喊殺,我們稍一反抗又說濫殺無辜。」
鹿蜀的這番話也只是神獸界魔獸界現狀的一個小片面,只是陵光並不清楚這一點。
「說起來,」鹿蜀艱難地朝凌光走近,「陵光大人您應該是順著在下的血的味道尋過來的吧?魔獸的血有著獨特的氣味,但一般只有魔獸之間才能聞到。」
陵光猛然想起在浮玉村前他問蹇賓他們時,他們都說並未聞到奇怪的氣味。
鹿蜀輕緩的話語中透露著重傷的無力,可信度大大降低,卻依然像一把石錘,重重地砸在陵光看似內心看似堅硬的外殼。他的目光微閃,左腳朝著後方輕輕動了一下。
接著鹿蜀話題卻又一轉,道:「所以,大人真的不考慮去魔獸界的鳳凰木林一游麼?」
陵光也聽到了洞口處傳來的腳步聲,暗自握緊了拳頭,斂了旁的情緒,冷笑一聲,道:「你不是說任務失敗了麼,怎麼,又要拐騙我?」
鹿蜀一手握拳抵住嘴唇,輕咳一聲,又上前幾步,無奈道:「沒辦法呀,主上又派發了一次任務給在下。」
與此同時,一道銀白色的光陡然閃現。
白色的身影晃動了半空中懸浮的火球,蹇賓不知何時已閃身持劍站於陵光身側。
他背著光,黑暗中陵光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聽見一個低沉的聲音在山洞中迴蕩。
「我不會讓你帶走陵光的。」
其氣場與初見時的那一次撒潑打鬧相差甚遠。
說著蹇賓就要抬劍攻過去,陵光連忙以手攔住。
「陵光光!」
蹇賓不滿地回頭看向陵光,琥珀色的雙眸中染上了赤紅。
陵光撇開他的目光,低聲說:「他已重傷,禁不住你一擊的。」
聽到了陵光的話,蹇賓這才來得及仔細打量鹿蜀,果真如他所說身受重傷。
蹇賓為了趕上陵光,一路上都是抄的小道,不清楚浮玉村的情況。他見狀雖心有不甘,但還是收回了劍,委屈巴巴地退後兩步。
陵光只看了他一眼,又重新對上鹿蜀的雙眸。
鹿蜀又抹了一把嘴邊新溢出的血,緩緩單膝跪地,雙手抱拳道:「感謝陵光大人手下留情,在下告辭。」
接著鹿蜀在心底默念咒語,再度原地消失。
第6章 浮玉(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