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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般動作便是在趕客了。
果不其然,隨著一陣鈴音的漸漸縹緲,本來身處忘川河的莫居一下子又回到了那塊刻有「奈何」的石碑前。
而就在莫居被傳送走的那一刻,一個藍色的身影從不遠處走出來——來人正是溫棠。
溫棠收起了平日裡在莫居面前的模樣,神色複雜地看著慕箐芍。「你緣何要出手相助?你應該知道秦廣王定下的規矩。」
慕箐芍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勾唇道:「規矩是死的——啊雖然鬼魂也是死的。不過這麼多年了,難得有人能走到這一步,何樂而不為呢?」
溫棠抿唇半晌,終究還是輕嘆一聲,彎腰行禮,恭敬道:「如此,溫棠在此替莫居謝過孟婆大人。」
慕箐芍但笑不語。
——
石碑旁,莫居愣愣地站在原地,還在回味著慕箐芍所說的最後兩句話。
信封里會有他想要的?
信封!
腦子好不容易才轉過彎來的莫居終於抓住了關鍵詞,他在身上翻找,掏出那一封被他遺忘的信。
「幸好還在。」莫居輕輕地撫平被壓皺的信封,慶幸著他一路上摔了那麼多次也沒把它摔丟了。
或許是時間匆忙,柳婉沒來得及給信封封口,所以莫居很輕易地就抽出了裡邊的信紙。
他迫不及待展開細閱,卻在看到第一行時就怔在了原地——
「莫居,字清安,小名安安,莫府小少爺。八年前於房中服毒自盡,全府懺悔。」
莫居……莫清安……
當這兩個名字被聯繫在一起的那一瞬間,莫居只感覺有什麼東西就要浮現出來。
但最終屬於曾經記憶的那一塊還是空空如也,只是這依舊不能妨礙一股巨大的喜悅擊中莫居。
莫清安於八年前去世,而他是五年前失去記憶,時間上也算是對得上。還有按照溫棠所言來看,他生前也定然是莫府的人。
也就是說柳易生前摯愛的莫清安便是他!
一下子由極悲到極喜,莫居頭一次體會到了什麼叫大起大落——雖然於他而言應該是大落大起。不過莫居到底還是尊重柳婉的書寫成果,壓抑著自己激動的心情繼續將那信看完。
信的後面也沒有什麼能夠引起他心緒波動的內容了,主要還是柳婉解釋她不清楚貿然使他確定身份會不會出什麼事,又不忍心看他因此失魂落魄,這才在後來假裝不認識他。
一信閱完,莫居也差不多可以冷靜下來了。
他一邊將信折起收好,一邊往回走去。
如今已經確定自己不會插足到別人,按理來說莫居應當可以放下心裡壓力了。可是他畢竟習慣了與柳易地位有差,走到半路又有些膽怯。
怎麼說也有五年沒有維繫過感情了,說不好在柳易心裡早就淡了呢?
深陷自己卑微泥潭的莫居忘了前不久他還糾結過為什麼柳易要對他好。
眼見著離鬼門關的小木屋越來越近,他的步伐愈發緩慢,漸漸便停下了腳步。
要不今日還是……算了吧?
莫居抿唇又糾結了片刻,終於還是下定決心回頭不去了。他懨懨地轉身,打算回自己的住所。
只是這個身剛側了一半,失魂落魄的神情一下子就散得丁點兒不剩——被身後悄無聲息的鬼給嚇的。
「嚇!」莫居無意識地一跳,退出兩三步還才看清來者是溫棠,「我的天,溫棠你怎麼都不出聲的?」
叫了他好幾聲都沒得到回應的溫棠無辜地眨巴著眼睛,「我喊你了,你沒理我。你方才是怎麼了?失魂落魄的。」
回過神來的莫居目光躲閃,勉強笑了笑,說:「沒什麼,一點小事。」
「少來。」溫棠顯然不信,一手搭在他的肩上,順勢帶著他繼續往前走,「你那點小心思就差沒寫到臉上了。喜歡鬼差卻不敢說?」
藏了數年的心思突然被揭發,莫居腳下一絆,險些摔倒。
他不知道溫棠對這種違背世俗的情意是怎麼想的,一時間忐忑著不知道作何回答。
溫棠卻以為他是不好意思,嬉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頗為大氣地說:「不管怎麼說你生前都是個人,七情六慾再正常不過。喜歡就告訴他呀,慫什麼?」
「可是鬼差大人是男子,」莫居只當做是溫棠也忽視了這個事實,「我也是男子。」
溫棠這才反應過來莫居在糾結什麼。
而提醒了溫棠的莫居垂下眼睫,雙手微微拉扯著衣角,顯得十分不安。
所以他也錯過了溫棠眸底一閃而過的複雜情緒。
兩人相對無言又走了一陣子,莫居的衣角都被他給揉皺了。
果然……是不為人所接受的吧,他這種離經叛道的情感。
他以為溫棠沉默只是因為礙於好友情面,自嘲地勾勾唇角,淡淡地說:「你如果覺得噁心可以直說的,我也知道我這種想法……」
他的話剛說一半,就被溫棠粗暴地打斷了。
「不准你說自己噁心!」
莫居愕然,抬頭就見溫棠滿臉不悅。
「都是男子怎麼了?喜歡難道不是心意相通就可以了嗎?你管他的男男女女!」
這話要放到人間大庭廣眾之下,溫棠估計得被追上個十條八條巷子——追著打那種。
莫居沒想到溫棠竟然絲毫不介意這種事情,但到底還是顧慮著,「可是這是違背綱常倫理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