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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蠢萌的樣子連橫攔在門口那條略有點高冷的升卿都看不下去了,它在地上優雅地遊動過來,尾巴一卷,將獬豸重新放在了頭頂上,然後扭過身子給簡悄帶起路來。
簡悄發誓,他從這條升卿的背影里看出來了強撐著的尷尬。
不知道升卿是怎麼帶的路,偌大的秦王宮裡竟然一個人影都沒有,而且方向越走越偏,直到他們停在一座破敗的殿宇前。
「嘶———嘶———」
帶路的升卿偏過頭,示意著簡悄推門進去。
它頭上那隻小小的獬豸伸出爪爪想要說點什麼,但被升卿靈活的蛇尾巴堵住了嘴。
「嘶嘶———」
升卿在催促他,但眼裡有種人性化的憂慮。
簡悄推開門,大量灰塵劈頭蓋臉,簌簌而落。
這座破敗殿宇里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層厚厚的灰,房梁之間鋪著巨大的蜘蛛網。
還沒等他細看,他就聽到「哐當」一聲,門被升卿從背後帶上了。
在門合上那一刻,他隱約聽到獬豸生氣的聲音,還有那條升卿好聲好氣的「嘶嘶」解釋。
原路返回肯定是不行了,簡悄試探著往前走了幾步,在地面上的灰塵里留下了一串腳印。
與門對著的,是一扇落滿了灰的木製屏風,簡悄在屏風上拍了拍,灰塵如落雪一樣鋪了一地。
———能隱約看出來屏風上是一幅畫。
簡悄在旁邊的房樑上拽下來了一塊帷幔,勉強充當抹布去擦那塊屏風,屏風漸漸乾淨起來,借著殿宇內不算太昏暗的光線,簡悄看清了屏風上的畫面。
是恐龍。
各種各樣的恐龍。
環繞在這些恐龍身邊的,還有一些他所熟悉的生靈,有魚身而鳥翼的蠃魚,有長得像牛,毛如刺蝟的窮奇,有狀如狸而白首的天狗,有狀如赤豹,有五條尾巴和一隻獨角的猙……還有類似於女媧、伏羲、共工的形象。
這些生靈無一不是望著天空,面色凝重。
他一開始以為恐龍和傳說里的生靈是敵對關係,但看屏風裡畫面的站位,好像是友非敵。
他們在共同警惕一個存在。
是考核系統嗎?
第五次考核的自檢造成了恐龍家族的集體覆滅。
如果只是沒有了恐龍,為什麼這些山海經里的異獸,修仙的功法,也一併從歷史的長河中消失了呢?
除非……
系統的自檢,並不止一次。
許是這張屏風存在的時間太久了,很多圖案都變得模糊不清,很難分辨出來,簡悄還想再細看,但他手腕上那個從他進入大秦後就毫無波動的黑圈毫無預兆地亮了起來。
接著,他聽到系統的機械音:
【「苟到最後」組已全部進入「過去」。】
【登錄時間:隨機。
登陸地點:隨機。
登錄位置:隨機。】
系統說完這些話後就消失了,但那個黑圈卻一起一伏有規律地暗滅著,仿佛是在呼吸一樣。
簡悄莫名有種直覺,周圍好像有什麼不一樣了。
本來他在這間殿宇里也能隱約聽到外面升卿和獬豸在等他時的交談,但現在,外面很安靜,仿佛從來就沒有出現過除他以外的存在。
考核系統的自檢不止一次。
他心裡再次毫無預兆地冒出這個念頭。
簡悄面色一凝,猛地過身去,他到了門邊,硬生生撞開了殿宇的門。
門外不再是一片寂靜的王宮,而是一個寬闊的洞穴,洞穴頂上鑲嵌著數不清的夜明珠,按照星辰的方位排列,簡悄頭頂上的那顆夜明珠,所對應的星辰就是北極。
洞穴兩側的岩石壁上,每隔九米就點著一隻蠟燭,不知道蠟燭是什麼材質,光線極亮,火焰直直地向上竄,看起來有三米高,將地下洞穴照得亮如白晝。
他的腳下是蜿蜒的水銀河流,奔騰著一直湧向遠方。
頭頂的夜明珠、兩側的蠟燭、水銀的河流……
司馬遷曾在《史記·秦始皇本紀》中記載:「……以水銀為百川江河大海,機相灌輸,上具天文,下具地理。以人魚膏為燭,度不滅者久之。」
這一切都和書里寫的一樣。
簡悄蹲下/身,做出了一個極大膽的舉動,他將手伸到了水銀河流里。
水銀是有毒的,無論是口服還是接觸,都會對人體造成極大的傷害。
如果他手上會受傷,那眼前的場景就是真的,如果他不會受傷,那這個場景就是一段記憶。
簡悄將手在水銀里泡了一會兒,沒有那些嘗試過的人所謂的酸痛感,掌心也沒有發黑,他好像只是將手泡在了普通的水裡。
他把手從水銀里抽出來,就在他的手離開水銀的那一刻,水銀之上屬於他的倒影消失了,那些燈影和夜明珠的影子也消失了,洞穴深處、水銀河流之上,一艘鐵質的小船逐漸駛來,一直到它碰到殿宇大門的門框才停止。
簡悄登上了這艘小船———與其說是船,倒不如說是由幾塊鐵板拼合而成的敞口棺槨。
這艘船開始在水銀里行駛,七彎八拐的路線,有一點像他在地圖上看過的黃河。
船行在水銀的河面之上,沒有波紋,沒有倒影,仿佛他們只是在鏡面上滑行的幽靈。
河面上漸漸出現了影像。
像是有人特意拍攝的一段視頻,先是一段長長的空鏡,鏡頭裡出現的全都是一些陌生的植物,偶爾有幾株眼熟的,好像能和書里描述對上號的植物,都是六七千萬年前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