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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菲爾希斯的帶領下,他們在墓碑里穿行著,逐漸越走越遠,平緩的地面慢慢變成了陡坡,在拐過一個彎後,有一塊格外狹小的墓地出現在他們眼前。
「你們送給我的花,我想送給他。」菲爾希斯不舍地摩挲著花束的外包裝,最終還是將這兩束花放到了那個墓碑前,她溫柔的給那個墓碑擦了擦灰,「希望他以後,也能有這樣的好運氣。」
擁有琉璃苣所代表的聰明靈敏,擁有敢於反抗的勇氣。
但不再擁有千屈菜所代表的孤獨。
簡悄注意到,在這個墓碑旁邊是一個比較新的墓碑,墓碑的主人名字很是熟悉。
「阿爾傑斯」
阿爾傑斯的墓碑看起來比菲爾希斯放花的這個新多了,他的墓碑應該立得遲很多。
「你在看他嗎?」菲爾希斯問,「他是被他的兒子殺死的。」
「艾布納?」簡悄詫異的問。
他還記得那是一個瘦弱又膽怯的男孩子,身上有很多傷。
「是的。」菲爾希斯點點頭,「只是,太不值得了。」
她離開了這個墓碑,慢慢地往前走:「艾布納殺死阿爾傑斯後去了凱里,被歌里勒進行了審判。」
「沒有任何人可以以任何理由剝奪別人的生命。」簡悄說,「他會被制裁。」
中國曾經有句古話,叫殺人償命,欠債還錢。
不管他是因為什麼原因,也不管他背後有什麼痛苦,這都是不可違背的鐵則。
「我以為你會說殺得好。」菲爾希斯的聲音裡帶了點笑,「你認為艾布納有錯嗎?」
「在法律上,他是錯的。可在情理上,我不知道。」簡悄說,「我不是他,我不知道他面臨過怎樣的絕境,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麼會作出這樣的選擇,所以我不能去批判他,因為我不是當事人。」
「喵~」夾心糖表示贊同。
「人是一種很奇怪的生物……膽小又瘋狂,壓抑卻又容易原諒。」菲爾希斯說,「恨意這種東西,哪有這麼容易消掉。」
說話間,他們已經沿著一條狹窄的小路走到了一個小山坡上面,那裡躺著一塊髒兮兮的墓碑,墓碑上隨意地刻了一個名字。
「菲爾希斯」
「布魯克里有流浪的魂靈。」她笑著說,「說的就是我呀。」
夾心糖突然用爪子攀著她的裙子往上爬,菲爾希斯用手掌緊張地接住它,生怕它掉下去。
夾心糖隔著面紗蹭了蹭她的臉頰,發出一聲又甜又軟的喵叫。
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我,可我真的認出你來了。
你是喬娜。
好久不見。
「認出我來了嗎?」菲爾希斯給圈在她脖子上的夾心糖梳毛,「我以為你把我忘了。」
「喵!」沒忘!
夾心糖回應她:「喵嗷~」
我還記得,你說如果能再相見,一定要唱歌給我聽。
他們相識於上一場考試之中,那個時候的菲爾希斯還是一個十歲的小姑娘。
某一天夾心糖掀開了古老城堡牆上的一塊磚,從縫隙里見到了縮在黑暗裡的菲爾希斯,她的臉上掛著淚痕,渾身髒兮兮的。
那塊磚的位置透進來的陽光照到她的臉上,哭得頭腦發昏的小姑娘抬起頭,和夾心糖的貓臉對了個正著。
「你是天上派下來的小天使嗎?」小姑娘問。
因為爪子賤掀了人家牆磚的夾心糖心虛的「喵」了一聲,被當成了默認。
「你能不能陪陪我,我好害怕。」
也許因為那個時候的菲爾希斯表情太可憐,也許是因為可愛的小姑娘總是不容易讓貓拒絕,夾心糖稀里糊塗地留了下來,陪了她一整天。
小姑娘第一次有了一個朋友。
從日出到日落,小姑娘對他講了很多很多話,那個時候她的眼睛亮晶晶的,裡面像有星星在閃爍。
「我遲早有一天能成為一個歌手,讓全世界都聽到我的歌聲!」
「然後我要驕傲的宣布,我叫喬娜!」
「我會成為一個特別特別優秀的人!」
在狹小陰暗的閣樓里,一個小姑娘捏著拳頭許下壯志豪言。
「到時候我唱歌給你聽!」
在夾心糖要離開考場的時候,來找她告別,她和夾心糖擊掌約定,她會為它專寫一首專屬的歌,如果以後還能再相逢,就唱給它聽。
可是很多年很多年都沒有再相見。
「喵~」我來履行約定了。
夾心糖沒有問她為什麼突然改了名字,菲爾希斯也沒有問它為什麼十年都沒有出現過。
兩個好朋友保持了一種無聲而又溫柔的默契。
「我給你唱歌吧!」菲爾希斯把夾心糖抱在懷裡,開始哼起了小調,她聲音不像她身上的傷那麼恐怖可怕,是一種清清淺淺的嗓音,像是精靈在林間唱歌。
恍惚間,時間好像倒退回到了十年前,在那個只有一束光的閣樓裡面,小姑娘結結巴巴的唱著跑調的歌曲。
十年前走音的調子,十年後已經很好聽了。
「喵~」夾心糖溫柔的蹭了蹭她,面紗已經有點濕了。
「喜歡嗎?」
「喵!」喜歡!
還記得我曾經說過的話嗎?
夾心糖看著她的眼睛,十年前,這是一雙很好很好看的眼睛,像是珍貴的寶石,也像樹葉尖上嫩芽的顏色,有這世間足以讓人稱道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