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騎士盯著簡悄,微笑逐漸變得猙獰,頭向前探,被固定在牆上的畫不斷顫抖,好像他隨時隨地都會鑽出來。
簡悄取下畫,背景色已經攀上了畫框,囂張的往他的手背上爬去。
他面無表情的將畫翻轉,「啪」的一聲糊在牆上。
空氣似乎都停滯了幾秒。
被迫朝牆的畫瘋狂的掙紮起來,脆弱的絹布被扯成各種各樣奇怪的形狀。
簡悄拔出牆上裝飾用的浮釘,釘在畫的四個角上,畫還在掙扎。
他手裡拿著一大把浮釘,有些苦惱的詢問:「你這樣歡迎我,是身上需要釘子當裝飾品嗎?」
「畢竟是克萊爾伯爵的畫,隨意添加物品會很失禮吧。」
畫:……
安靜如雞.jpg
不敢動,不敢動。
您隨意。
牆上的畫徹底恢復了安靜,夕陽最後的餘暉從窗戶里灑落進來,暖黃的光線落在地面上,有一種赤紅的悽厲美感。
簡悄站在窗口向外望去,黃昏中祥和安靜的莊園,竟顯示出一種截然不同的詭異來。
就像一個不知所起的傳言,日落黃昏,逢魔之時。
在莊園中工作的奴隸結束了一天的勞作,排著隊在騎士的驅趕之下,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那狹小骯髒的草棚,脊背佝僂。
這些人在他的眼中逐漸凝成模糊不清的黑影,然後滲出血變成一張鬼魅的畫符。
子夜,兩日新舊交替之際。
簡悄是被敲門聲驚醒的。
「篤篤篤…」
刷著黑漆的門外是急切的敲門聲。
「請問房間裡是簡悄閣下嗎?我奉克萊爾伯爵的命令,來給您送上晚間的夜宵。」
簡悄沒有應聲,牆壁上蠟燭昏黃的光線勉強照亮房間,看著不甚結實的門被敲得發顫,貼在牆上的燭火跟著搖曳晃動起來,在牆上投射出各種各樣千奇百怪的影子。
「簡悄閣下,請您打開房門!」
門口那個急切的聲音還在喊著,敲門聲逐漸變大,演變為要命的刺耳聲響,有什麼沉重的東西被暴力的摜在門上,讓人嚴重懷疑是不是下一秒門就會被砸開,木屑的碎片甚至濺到了他的床邊。
在這樣的暴力響動中,門與地面的縫隙之間,一股細細的黑泥像流水似的鑽了進來。
它像蛇一樣,沿著牆根緩慢爬行,眼看著離簡悄越來越近
一床被子從天而降,將黑泥罩了個嚴嚴實實。
簡悄站在被子上,抬手將黃昏時釘在畫框上的釘子一顆一顆拔下來,此時,門縫裡已經有更多的黑泥滲了進來,前面那一小股黑泥更像是試探。
簡悄左手拿畫,右手提著從牆角拽過來的拖把,像拖地似的,把黑泥從門縫裡推回去,又順手把畫框擺正堵在了門縫和地面的中間。
他不負責任的想:反正黑泥和畫框都是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堵在一起應該不會打起來吧。
可憐的絹布畫紙還沒反應過來,就沾滿了黑泥,絹布逐漸鼓出一個人形,有什麼東西要從畫裡鑽出來,但是門縫和地面之間的空隙太窄,畫裡的人形不負眾望的
卡住了。
膨脹起來的身軀正好完美的堵住了門縫,黑泥一點都進不來。
果然……畫框的設計就是晚上用來堵門縫的吧。
他可真是一個小機靈鬼。
最先進來的那一股黑泥成了孤軍,拼命掙扎,也沒能將蓋在頭上的那一床被子頂下來。
簡超抱起地上的被子,拉開窗簾,打開窗戶,窗外是一張血肉模糊的腐爛人臉,雙手扒在窗台邊,那張人臉看見他,臉上拉開一個詭異血腥的笑容,才剛笑到一半,就被一床被子糊了一臉,從窗口掉了下去,發出一聲悶響。
然後簡悄關窗戶,固定好窗梢,拉上窗簾,一整串動作行雲流水,無比自然。
窗外是什麼物體的掙扎聲,門縫裡絹布中的人形還在努力著往外跑,黑泥想要進來,又被畫框堵住了門,兩者誰也不肯讓誰,打的不可開交。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敲門聲停了。
果然奇奇怪怪的東西就該讓它自己去玩耍。
簡悄重新爬回床上,睡著的前一秒想的是,還好天氣不是太冷,沒有被子也不會著涼。
一夜好夢。
等簡悄再次清醒的時候,天已經亮了。
窗戶關的好好的,門縫裡那幅絹畫髒兮兮的癱在地上,竟然讓人莫名其妙的感覺它特別委屈。
簡悄起床洗漱完畢後,捏住畫框的兩個角將它從門縫裡抽了出來,因為正面朝下面對黑泥的緣故,整幅畫的正面慘不忍睹,一半黑一半白的翅膀上,到處都是黑泥,連中間那個騎士的頭盔上都糊著一大坨,面罩掀開後的那小半張臉也沒能倖免。
紫灰色的嘴唇上沾著黑泥,猩紅的眼睛有一隻被黑泥糊得嚴嚴實實,像帶了一個獨眼面罩,看起來不僅不可怕,反而搞笑又可憐。
簡悄:「嘖嘖嘖。」
他十分愉悅的把畫重新掛到牆上。
退後幾步,他認真地觀察了一下牆面,摸著下巴自言自語道:「有點影響美觀。」
還不等那幅畫有什麼動作,他就把畫摘了下來,打開窗戶,面帶微笑的
把畫從窗台上直直地扔了下去。
那幅畫從二樓落在地上,發出「砰」的悶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