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六十三章 小小的身子大大的隱忍
威嚴的聲音從頭頂上傳來，帶著氣憤，道：「怎麼，打她沒打你？」
明珠立刻縮起脖子，抬頭看著那張滿是皺紋的臉，立刻明白了夫子生氣的點在哪裡，心虛地叫了聲：「夫子好。」
夫子冷哼，惱道：「怎麼，她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嗎？這兩句話應該被拿來教育孩子嗎？」
明珠低頭，不敢言語。
謝舒揉著腦袋，睜著雙迷茫的大眼睛，不明白到底是哪裡出了錯。
夫子彎腰，直視謝舒的眼睛，道：「小丫頭，你聽著，大涼社會不該這般淡漠。你告訴他們管好自己的事情，不要來找你的麻煩，這是應該的。但是這兩句詩的意思全部都是只管好自己的事情，完全不管其他人的事情，這樣做其實是不好的。」
謝舒的眼神更加迷茫。
她搖搖自己的小腦袋，道：「夫子，逗逗不懂。」
夫子道：「日後你會懂的，你得記住，不能管的事情便是多聽也不行，該管的事情便是得罪人也要管。」
謝舒擰眉，絞盡腦汁地思索夫子的這兩句話。而夫子在她思索的時候便已經起身離開了，背著手慢悠悠地走到講台上，用戒尺重重地打了桌子幾下，將打鬧的孩子們召集過來，朗聲道：「全都安靜！開始上課！」
心裡有不懂的事情，謝舒這節課上的也精神恍惚，心裡一直惦記著夫子的話。她的心裡有和夫子不同的意見，如果不弄清楚，她恐怕難以集中精神。
「絮絮叨叨」的課程終於結束了，上課的時候夫子往謝舒的方向看了許多眼，見到明珠在替她做筆記憤怒方才平息了不少。
「還在想之前的事情？」夫子整理好桌面，負手朝著謝舒走過來。
謝舒慌慌張張起身，道：「夫子，我覺著，這兩句詩並沒有任何的問題。我費盡心思求娘親送我來上學，目的便是學習更多我沒有接觸過的內容，我來這裡的目的便是學習。可是我接觸到的那些同學似乎並不這樣想，他們費盡心思找我麻煩，毫無理由，至少在我看來如此。我並不想陪著他們玩耍，更不想陪著他們耍小心思，我只想學習，這樣難道有錯嗎？」
謝舒越說越生氣，她道：「又或者在夫子的眼中，他們找我麻煩是應當的嗎？」
夫子平靜地看著她發小脾氣，等她說完了方才問：「如果你只是為了學習，應該到雀坊書院這樣的嚴管書院，而非人員複雜的驚世書院。丫頭，老夫問你，你不顧家裡人的反對，執意來到這所書院，當真只是為了學習嗎？」
謝舒張著嘴巴，封鎖的心好像突然被人撕開了一道口子。
夫子說話時很平靜，聽不出他的喜怒，可仍舊讓謝舒對這個年邁的夫子感覺到了恐懼。他的眼睛仿若能將她整個人看得透徹，而她，在夫子的注視下無處可逃。
夫子問她：「現在，你還覺著那兩句詩是對的嗎？」
這一次，謝舒沒再堅定自己的意見。
她的心裡第一次對自己的堅持產生了懷疑，腦子很混亂，隱隱約約像是知道了夫子話中的意思，可想要將它組織成語言的時候，又發現它如雲煙般消散了，而剛剛理解的意思連同語言一併消散了。
夫子拍拍她的肩膀，道：「小丫頭，不必強求。你現在的年紀還太小，有些事情不是你現在就可以理解的。我說說，你聽聽。等到你可以理解的時候，記憶會幫你理解。若是你長成之後仍舊覺著你是對的，那便堅持。畢竟，人生的路很長，複雜多變，沒有定性。你的路與我的路不同，你的理解與我的理解自然也不相同。」
「好。」謝舒小聲回答。
她還是聽不明白夫子的話。
但是沒有關係，照著娘說的那樣做，將不懂的話記下來，日後會理解的。
夫子離開後，她還沒看兩眼書，便又有女孩找上來，笑眯眯地和她打招呼，謝舒平靜點頭。
女孩臉上的表情略帶僵硬，含笑問她：「夫子方才在與您說什麼？」
謝舒道：「沒什麼。」
「是嗎？」女孩的語氣變得僵硬，道，「我從未見夫子對誰如此平和，看來夫子對你的印象很不錯。」
「嗯。」
「要出去轉轉嗎？」
「不了。」
「我是帝京平溪鎮朱家的二女兒朱蘭，您可以叫我小蘭。」
「好。」
「那我可以叫您小舒嗎？」朱蘭以為自己的幸運來了，興奮地睜大了眼睛，臉頰微紅，就連四周那些來湊熱鬧的姑娘們也屏住呼吸，側耳傾聽。
「不可以。」謝舒回答得斬釘截鐵。
她將書卷卷好放在一旁，筆墨紙硯各自歸正原有的位置，抬眸掃過偷笑的人群，最終將目光落在臉色難看的朱蘭身上，道：「朱蘭姑娘，我很感謝你對我的熱情。只是，如果你將熱情投在讀書或者是交其他朋友的時間上，得到的回報可能要比投在我身上要多很多。你覺著呢？」
朱蘭的臉色更加難看，眼淚吧嗒吧嗒地往下落，在嘲笑聲中跑開。
幽幽的嘆息傳來，謝舒轉頭，正看見盛安江倚在柱子上往這邊看，神情嘲諷，而蕭月靈站在他的旁邊，無奈地看著她。
事情結束後，她沒有朝著謝舒走過去，而是轉身離開。飄搖的裙擺如同風中飄曳的花瓣，托著柔弱而美麗的花心。
「她來幹什麼了？」謝舒小聲問明珠。
明珠搖頭，撇撇嘴，小聲道：「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來看您笑話的。」
謝舒：「……」
這種事情，這種話，需要說的這般直白明了嗎？
從辰時到申時下課，四個時辰，八個小時，謝舒有六個小時是被欺負、被調戲、被打擾。
回到家，明珠帶著謝舒去清洗身子，換了身乾淨的衣服，帶著她去吃飯。飯桌上，李詩蕤心疼地問起謝舒在學校的情況，謝舒笑呵呵地說：「一切都好。」
關於她在學校受到的那些欺負，受到的那些調戲，她隻字未提，只是面容輕鬆地問謝湛：「父親，再有一個月我就兩歲了，我可以跟著你一起學劍、學功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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