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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顧少俠懸腕提筆,一筆到底流暢不斷絕,在一張宣紙正中間潑灑狼毫。
金子晚撲哧笑出聲來。
圍觀眾人:「……」
那龜奴也目瞪口呆:「這,這……這位爺莫要跟小的開玩笑啊!」
顧照鴻題了自己的名,等墨痕幹了後,將畫卷卷了起來遞給龜奴:「我未曾與你開玩笑,你自將這畫送去給你們寒歡姑娘便是了。」
那龜奴心知這絕不會入寒歡的眼,但也不想得罪顧照鴻等人,便也一咬牙將畫軸送去了如月閣內。
金子晚簡直是對顧少俠心悅誠服:「驚世畫作,實乃驚世畫作。」
顧胤在一旁揣手笑眯眯:「我早說了,大師兄也就能畫個王八。」
那宣紙上,赫然是一隻栩栩如生的王八!
周圍人聲窸窸窣窣,都是咂舌的聲音。
「這公子生的如此不凡,怎不畫山水,畫個王八……」
「寒歡姑娘連中了鄉試的楚大才子的畫都看不上眼,這人倒好,畫了個王八,怕是生的再好,也是見不到寒歡姑娘的!」
「是啊是啊……」
也有人對這寒歡有幾分真情實意,忿忿不平:「我看這是對寒歡姑娘的不珍重!畫個什麼不好,偏偏畫個王八,分明是侮辱人!」
「誰不說是呢!」
顧照鴻聞言搖了搖頭,也不反駁,低聲問金子晚;「你覺得如何?」
金子晚把手裡墨錠扔到一旁,臉上卻是似笑非笑的神色:「畫的挺好,一看就是只活了挺長時間的王八。」
「那你覺得,」顧照鴻又挨的離他近了些,眼底都是笑,「這位寒歡姑娘會見我嗎?」
「自然。」
金子晚抬眼看向如月閣大門,剛才進去送畫的那個龜奴正踉踉蹌蹌地走了出來,滿臉驚慌與不可思議,金子晚只一看他的臉色,便知道這事成了。
那龜奴來到他們面前,給顧照鴻行了個禮:「這位爺,寒歡姑娘要見您。」
此言一出,四下皆驚。
「這這這……」
「太荒謬了!」
「難不成……寒歡姑娘不喜歡山水,偏喜歡龜?」
四下紛擾都與他三人無關,顧照鴻聞言便道:「那還請帶路。」
龜奴一邊在心裡嘀咕著和外面的人一樣的話,一邊面上還恭恭敬敬帶著他們朝如月閣里走。
一邊走,顧照鴻一邊又問:「那你猜猜,為什麼她會見我?」
金子晚眼皮低垂,唇邊一抹冷笑:「若我看,只要題了你的名字,哪怕什麼都不畫,交個空白畫軸上去,寒歡一樣會見你。」
顧照鴻又去拉他的手,這次金督主卻將手躲了開。
他話里夾棍帶刺的醋意,和這小性子的甩開手都讓顧照鴻心裡舒暢,越發覺得他可愛,臉上的笑根本忍不住:「吃醋了?」
金督主冷酷;「閉嘴。」
顧照鴻強行拉過他的手,攥在自己手裡:「寒歡並非我紅粉知己,一會兒你便知道了。」
言畢,他盯著金子晚的側臉,眼睛一眨不眨,是從心底泛起來的甜蜜:「我如今心中有了你,便早已見紅粉如枯骨了。」
先不提此番甜言蜜語能否哄得了金督主,後面的顧胤是已經快吐了,這個時候分外地想念陸副督。
* * * * *
京城皇宮內
大盛的皇宮及其恢弘,占地寬廣,雕欄畫棟,五步一樓十步一閣,就連花園都有十二個。
在一個最小最偏遠的花園中,有一湖泊,不大,水卻清,湖心亭也小巧,只是想必是因為太過偏遠,已有些破敗之相,從前栽種的花枝草木,如今已是枯木敗葉,雜草瘋長,遠遠看去,竟將湖心亭遮擋了大半。
只是透過雜草枯枝的縫隙,也能依稀看到兩個身影。
「我賭贏了。」
謝歸寧伸手拿起精緻的白底青花酒壺,給兩個瓷杯倒了半杯酒:「我說了,我會贏的。」
京墨坐在他對面,面色微冷。
謝歸寧見他不答話,也不惱,反而問起:「你給誠忠改名了?」
「捕風……」
他將這兩個字在唇齒間來回碾磨,微微一笑:「從來便是無影蹤,何故苦作無用功。」謝歸寧搖了搖頭,雙眼凝視著京墨,那雙眼里似有萬千情緒,轉瞬卻又好似飛鴻踏雪泥,「你如今膽子越發大了,連陛下都敢含沙射影上了。」
京墨微微抬眼看他一眼:「謝相若非要如此揣摩,我自然也毫無辦法。」
他生得冷清,這樣輕飄飄的一眼卻讓謝歸寧心頭的弦一緊,冷不防地就想起了當年上元節燈火輝映處,他自低處回首看到城牆上的京玉硯,是湖中皓月,細枝厚雪,是一眼就淪陷,亦是一碰滿地碎,平白便多了這些年的纏繞牽連。
他道:「如今你輸了,是不是該履行賭約,從此便跟著我了?」
京墨忽地一笑,燦若繁花:「我毀約就是了。」
謝歸寧:「……」
「信守承諾的從來都是京玉硯,」他看了眼謝歸寧給他倒的那杯酒,「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