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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心猛然抬頭, 四下看去,找了一圈,終於在東南方向的人群角落中看到了方才報信的那個人。
報信人迎上了竹心暴怒狠戾的目光,卻全無方才畏畏縮縮,佝僂的模樣,他挺直了身子,面對著竹心,在這個無人注意的角落,右手搭上了臉側,捻了捻,慢條斯理地把臉上的人*皮*面具撕了下來。
竹心的瞳孔猛地緊縮!
——顧胤!
——他是顧胤!
隨著面具的脫落,顧胤那張好看的臉也顯露了出來,但他最近似乎是瘦了一些,臉型沒有之前那麼柔潤了,開始變得有稜角,那張看起來幼齒的娃娃臉似乎沒什麼蹤影了,他對竹心遙遙一笑,笑容里滿是冷意和嘲諷。
電光火石間,竹心全明白了。
不是誰忘了給屍僵換衣服,也不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沒有紕漏,什麼紕漏都沒有,這一切從一開始,就都是顧照鴻設下的局!
他自以為的勝券在握統籌全局,實際上只是做了他人的一顆借力打力的傀儡和棋子!
顧照鴻啊顧照鴻……
竹心咬牙切齒,身側的雙手握緊成拳,用力到短短的指甲都扎進了掌心的肉里,鮮血一滴一滴地落了下來。
是我小瞧了你!
金子晚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揣著雙手,神色似笑非笑:「看來傳信人傳的信息有誤啊,根據這如今眾人均眼見為實的情形,看來這練邪功吸人血,竟做些不乾不淨腌臢齷齪之事的,怕是竹間樓呢。」
議論聲漸起。
竹心陰惻惻地盯著金子晚,但金子晚怎麼可能被他嚇住,他輕笑:「話說回來,我此前一直未曾聽過江湖中的高手有竹盟主這麼一位,方才的比武論劍可真是精彩絕倫,沒想到竹盟主的武功絲毫不遜頂尖高手,怎麼竹盟主前些年一直不聲不響呢?」
金子晚這幾句話,每個字都往竹心的肺管子上戳。
其一,他先是說這件事務必和竹間樓有關,不然為什麼這麼多屍僵都穿著竹間樓的衣服?不要說這是有人栽贓嫁禍,方才在武林盟里你用這個去往風起巔身上潑髒水的時候怎麼不說是栽贓嫁禍?
其二,比起顧照鴻年少成名天賦卓絕,你這麼大歲數了,前四十年在江湖上都排不上名號,突然之間武功便突飛猛進,連霍騎都不是你對手,說沒有貓膩,誰信?說到練邪功,比起顧照鴻來說,是不是這樣的你更可疑?
鐵證如山,是你剛才言之鑿鑿說的。
金子晚還嫌不夠,又添了一把火:「方才在武林盟中,我便問竹盟主,若是如今,屍僵穿著的衣服是你竹間樓的,難道你認命嗎?」
他抬著下頜,眼神如刀:「竹盟主可還記得是如何回應我的?」
不管竹心記不記得,旁人是都記得的。
他是怎麼回應的?
——我自然認!
——此事鐵證如山,豈容不認之理?!
有人張著嘴,只覺得這反轉來反轉去的情景太過於離奇,張嘴似乎就要問什麼,卻被身旁交好的人趕緊拉住。
那人低聲道:「少說話!」
前者疑惑不解,後者顯然是心思更玲瓏些,敏銳地發覺了其中的風雨欲來,恨鐵不成鋼地勸道:「此事哪裡有那麼簡單!今日風起巔與竹間樓,顧照鴻與竹心,必有一個你死我活!」
他那個朋友還是不懂,指了指城外的屍僵:「可是尚有這麼多屍僵——」
那人又道:「你看凌盟主和如淨大師著急了麼?」
前者一愣,朝那兩人看去,果真毫無慌張之色:「這——」
「還有,」那人顯然又想到了別的地方,更是壓低了聲音,「這可是城牆,是官府管轄的地方,出了這麼大的事,你可見到知府來了?」
前者又被問住了。
對啊,知府呢?!
屍僵都要破城了,知府呢?!
雖然說這雲陽城內因有武林盟占據,知府基本沒有什麼話語權,但這麼大的事,知府怎麼可能連身都不現!
那個有幾分腦子的人道:「若說這裡面沒有那位金督主的手筆,我是不信的。」
「可……」先說話的人看了看還被一圈人用刀劍圍著的金子晚和顧照鴻,遲疑,「可他們如今——」
「蠢材!」那人實在是聽不下去了,一巴掌糊上了他的腦袋,「憑顧照鴻和金子晚的武功,這麼幾個人怎麼可能困住他們!你就等著看吧,此事絕對還有蹊蹺!」
「……」
這樣的對話不止出現了一次,許多人都在議論。
金子晚這一番話把竹心所有的路都堵死了,他細細想來方才顧照鴻和金子晚的一言一行,這才恍然大悟,原來他們從一開始就一步一步地讓他把自己的墳都挖好了!
全無餘地!!
所有人都看著竹心,似乎都在等他一個回答。
而竹心,他能說什麼?
他能說此事與自己無關嗎?他能說這些穿著竹間樓衣服的屍僵不能證明什麼嗎?
他不能!
甚至,如果他不曾在眾人面前顯露過真實的武功,他尚有辯駁之地,可就像金子晚說的,他展示出了前四十年都未曾顯示過的高深武功,在外人看來,便是短短的時間他便突飛猛進,再結合穿了竹間樓衣服的屍僵,任誰心裡都會浮現出一個念頭——哪兒有這種好事?必定是走了邪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