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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武功高, 底盤穩, 被撞了都沒有晃, 只是有些驚訝地看去,是一個身形並不高大甚至有些許佝僂的男人, 得有個五十歲往上數了。這男子見撞到了人, 也並未道歉,只是抬頭看了顧照鴻一眼,他面白, 眼睛卻又大又黑,定定地看著人的時候令人有些發怵。
但顧照鴻不會害怕,他只是覺得有些奇怪,這人並不像會留宿於煙花之地的。
況且都這歲數了, 心有餘也該力不足了吧。
老樹開花,老當益壯。
顧少俠一邊心裡搖頭,一邊推開門進去了。
剛一進門,卻見寒歡直愣愣地看著他的晚晚出神:「你……你究竟是何人?」
金子晚卻不回答她, 反正帶回海天城之後她總會知道的,不急於在這一時半刻解釋,還徒費口舌。他這次真的從貴妃榻上坐起來了,似笑非笑:「顧少俠好手段啊。」
顧照鴻坐到他身邊,毫不避人的把他的頭髮掖到耳後去, 語氣間滿是寵溺:「金督主過獎了。」
金子晚涼涼:「只是這壞人都是我做,顧少俠這名聲可是越來越高風亮節了。」
「我又不在意這些名聲, 」顧照鴻意有所指,「不如下回尋個人多的場合,我便當場宣布與你的婚約,這樣我與你一起做壞人,好不好?」
婚約?!
金督主的臉騰地一下紅了起來,他頗有些手足無措,在手邊摸索了半天摸到一個不知道什麼東西就扔了過去,儼然惱羞成怒:「什麼時候有的婚約?!」
顧少俠下意識抬手穩穩的接過,是寒歡貴妃榻上的一個小軟枕,他隨手把軟枕放到了一邊,眼角含笑眸底有情:「我既愛你重你,自然想與你成婚,從此白頭偕老,舉案齊眉。」
金子晚目瞪口呆,只覺得臉頰燒紅滾燙,但心底又熨貼的有如寒夜遇熱餐,浮萍逢暖屋。
「行了行了,」剛才跑出去的顧胤,不知何時又出現在了門口,滿臉沒眼看的神情,「談情說愛也不知道找個好點的地方,在青樓妓*院裡眉來眼去說情話,更有情調嗎?」
他這一打斷,金子晚如夢初醒,反映過來這是在外人面前,寒歡如今還跪在地上呢。於是金督主臉上紅暈更盛,剛才若說是惱羞成怒的羞,現在便是惱羞成怒的怒,眼神如刀狠狠地剜顧照鴻,顧照鴻卻笑的開心,酒窩都笑出來。
跪在地上的寒歡也是一驚,她自小在這花樓里長大,風月之事看的門兒清,方才便瞧著顧照鴻與金子晚這二人關係要比尋常男子相處更親密,這種親密並不在於他們之間的肢體接觸有多密切,而是在你來我往的眼神里,那種眼神的纏綿和一顰一笑間若有似無的在意,卻比髮膚之親更動人。現在又聽著他們在這談婚論嫁,想來必定是一對,確鑿無疑了。
她抿著嘴笑,如月閣里出了妓子外也有小倌,自然也有嫖*客前來,她對此等斷袖分桃之事全無惡感,反而覺得他二人一俊朗一冷艷,倒是絕配。
她這一笑,顧照鴻這才注意到她仍跪在地上,忙道:「寒歡姑娘怎還跪著,方才是為了演這一齣戲,我等實在沒有看低姑娘的意思。」他對顧胤使了個眼色,「還不快把你三嫂扶起來。」
寒歡的臉蹭的一下就紅了,比金督主的還要紅。
顧胤:「……」
顧胤心想,怎麼著,單身就沒有男女授受不親這一說了?!
腹誹歸腹誹,他還是過去把寒歡扶起來了,臉上還掛著甜甜的笑:「三嫂快起來。」
寒歡忙擺手:「爺可千萬別這麼說!我,我,我……」她音色低沉下去,「我與冷公子之間,是什麼都沒有的。」
顧胤與顧照鴻下意識地交換了一個眼神。
寒歡低著頭,這位名滿海月府的名妓如今卻神色卑微,黯然自傷:「我非清倌,不乾不淨,怎敢多肖想冷公子?只是曾有緣討教過畫技,冷公子筆法氣度著實令人嘆服,便貪心想著能多見一面,便是多一面了。小公子這聲嫂子,寒歡身份低賤,是萬萬受不起的。」
金子晚聽這番話,又不期想起了桃落府的花娘,心裡又有些堵得慌,一甩袖子,冷聲道:「人生來相同,又分什麼高低貴賤!若是按人格品性相分,倒尚可一論,若是按討生之路相分,你與後宮那些貴人又有不同?」
他伸手拿起一旁寒歡畫了一半的花鳥卷,打開看了看,畫的實屬上等:「——況且,滿後宮這些嬪妃,都不如你這畫作的好,平日裡除了爭風吃醋便是弄些陰私手段,若是離了宮,怕是什麼都不會。」
寒歡已然被他此番言論嚇傻了,又驚又恐地想這位風華出眾的公子到底是何種身份!就算是個高官,可什麼高官能狂妄到連皇家後苑的事都隨口拿來詐誑!
可金子晚怎會是詐誑?
他自小算是在宮中長大,先皇的嬪妃他見過,盛溪雲在潛邸時也有幾個妾,後院那些事他也沒少見,等到盛溪雲登基以後,那幾個妾都被抬成了貴人,一個嬪都沒有,一看盛溪雲就沒把心思放在後宮上,這些人也看不清,每天鬥來鬥去。又信了盛溪雲與他的荒謬流言,對他是又怒又怕,好沒意思。
顧照鴻這時又說:「晚晚說的正是,姑娘實在不必妄自菲薄。我了解我三師弟,他並不是在意這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