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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去了能有一盞茶的時間, 陸鐸玉便大踏步地回來了,李洪英跟在他身後,邊走便擦著額頭的汗。
「督主!」
陸鐸玉手裡拿著明黃色的絹布,正是只有皇室才能用的顏色, 金子晚眼尖, 看到便皺了眉。
難不成還真有聖旨?
陸鐸玉踏進衙門, 將絹布遞給金子晚,臉色變幻莫測:「這……」
金子晚未打開, 只是見陸鐸玉的反應便覺得不對, 接過絹布一看,也不禁震住。
這絹布的紋路,材質, 乃至做工,都與真正的聖旨所差無遺!
更不要提……
金子晚將目光放到絹布的左下方,那地方有一方璽印。
金子晚是熟悉璽印的,甚至說比盛溪雲還熟悉都不過分。畢竟皇帝不會多注意玉璽, 但旁人會。盛溪雲在奪嫡的時候他們九皇子一派就曾打過玉璽的主意,趁著先皇病重諸事不明,短暫的「借」了玉璽打壓了大皇子,也就是前太子一派, 而這個趁著月黑風高捨得一身剮去深宮內院「借」玉璽的死士,自然是他金子晚。
他看過去,心下一驚。
這分明是玉璽的璽印!
他與盛溪雲從小長到大,縱使知道他心機深沉薄情寡義,但也明白, 盛溪雲因為他母妃之事對男女情愛一向興致缺缺,又素來不屑色授魂與心愉一側, 除非得了失心瘋,否則他絕不可能作出如此荒謬絕倫的事,但這封聖旨卻又是實實在在的,讓他又是迷惑不解又是惱怒心驚,半晌,才咬牙道:「這封所謂的『聖旨』,我自會查驗個水落石出。在此之前,你便在後院裡好生思過罷!若是讓我發現你有異心,我便立刻要了你的狗命!」
李洪英聞言卻是大鬆一口氣,連忙行禮,只差給金子晚磕頭:「下官明白,下官明白!」
撿回一條命,這人若是在九萬里手下的十大酷刑走一遭,怕是都等不到斷頭台了!
金子晚話說的狠,顧照鴻卻眼見他的手在微微的抖,他心一軟,伸手覆住他的手,金子晚的手被他包起來,他能感受到清瘦的手指輕微地瑟縮了一下,隨後便再無抵抗。
所幸眾人的注意力並不在他身上,李洪英又哪兒敢抬頭,因此他二人的親密在高堂之上竟是也無人看到。
金子晚揮揮手打發陸鐸玉把李洪英關回廂房,再派人看著,自己扶住了額頭,閉上眼,只覺得頭痛得厲害。
突然太陽穴上有溫涼的觸感,他微微睜眼,是顧照鴻,站到了他的身後,伸手給他慢慢地,輕柔地揉著太陽穴:「別太煩,會解決的。」
他在金子晚頭上落下一個溫柔的吻:「我陪著你呢。」
***
海邊,寒夜露重,夜色正濃。
夜間江邊的燈籠搖曳,在海面上灑下忽明忽暗的瀲灩波光,海面並無波瀾,只有夜風吹過時會輕輕盪開一小圈波紋。
萬籟俱靜時,「嘩啦」的水聲便分外清楚,只是因宵禁海邊無人,才沒被注意到。在黑夜的遮掩下,一個清瘦的身影從海水裡探了出來,爬上了岸,匆匆忙忙地消失在了茫茫夜色里。
京城紫宸殿耳房
京墨從謝歸寧府上回來,正巧趕在宮禁之前,也沒去例行看一下正殿外當值的小太監們有沒有偷懶,直奔自己的住處而去。
他推開門,有個身著太監服的身影正站在一邊,聽門被打開,身形微微一振,回頭看到京墨,便跪了下來:「誠忠見過京總管。」
京墨把大氅脫下來隨手丟到一邊,走到了誠忠面前,沉吟了一下,方才道:「你是謝相送過來的,對也不對?」
誠忠瑟縮了一下,默默點頭。
京墨又問:「他讓你過來做什麼?」
「別的並未多說,只說讓奴才……」他抬眼覷了覷京墨的臉色,囁嚅,「……只說讓奴才聽京總管的話。」
那一眼讓京墨不禁恍惚了。
誠忠跪在他面前,畢恭畢敬地低著頭,雪白的後頸在一室昏暗中分外扎眼,姿態卑微,神色瑟縮。那一眼讓他相信,不論京墨要他做什麼,他都不會反抗。
偏偏他長著那樣一張臉。
偏偏他長著那樣一張臉!
若非誠忠,他想必這一生都不會見到那張臉上展現出順服的一幕。
他瞬間有些明白了謝歸寧的信心從哪裡來。
若是你有一心中人,卻一直求而不得從不示弱,如今有一個與他六七成相似的人如此順服聽話,任你予取予求卻也刻骨溫存,宛如一場大夢,而一場黃粱大夢,誰能抗拒?誰願復醒?
京墨扶著桌子,慢慢地坐下,輕聲道:「你的名字,我不喜歡,他也不會喜歡。」
誠忠將頭低的更低:「不過一賤名,若是京總管不喜,丟了便是。」
卻也乖覺地沒有問他是誰。
由此看出來他是個知情識趣的,並不是個傻的。
京墨淡淡道:「你從此便叫捕風罷。」
誠忠——如今是捕風——磕了個頭:「捕風謝總管賜名!」
京墨伸手扶了他起來,自嘲:「你又何必多禮,不多時,便是該我朝你行禮了。」
捕風一怔,忙抬起臉,眼中波光粼粼楚楚可憐:「奴才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