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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他登時反問,順著他往下演,裝作渾然不覺裡面的彎彎繞繞:「既然無傷大雅,那是真還是假,有必要追根究底麼?」
張星遠被他說得一時愣住,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但若是你們想知道,我自然不吝賜教。」
不吝賜教本是一個自謙詞,但他從不自謙,居高臨下的自傲才是他金子晚。
他看向竹心,眼神幽深:「若是得到了這個確切的答案,你待如何?」
竹心被他那一眼震懾道,牙咬著嘴內腮上的肉,道:「那竹間樓自然也不會有異議。」
金子晚忽地笑了,他長長的眼睫微微顫抖了一瞬,裡面的惆悵轉瞬即逝,快到讓人幾乎來不及捕捉,他抬起眼睫,隔空看了顧照鴻一眼,只一眼便轉開了,可那雙桃花眼裡蘊含的千言萬語好似一把尖刀,狠狠地往顧照鴻的心上扎去,鮮血淋淋。
金子晚的喉頭滾動了一下:「我——」
第183章
金子晚出口的第一個字聲音有些干啞,他微微清了下嗓子,這才把話說完:「——我對顧照鴻,」他說這話的時候盯著竹心, 一是為了震懾他, 二是……他不敢看顧照鴻, 「並無情意。」
一室寂靜。
翩緋然瞪大了雙眼,但她知道茲事體大, 她不敢多說話, 甚至不敢做出更明顯的驚訝之色,一旁原本垂著眼不知道想什麼全程沒有參與的霍騎此刻也抬起了頭,很有幾分神色複雜。
翩緋然是知道他們從武林盟回去便要成婚的, 可此話一出,便是在人前,生生地把他們兩人劃分了開!這大婚,明面上是成不了了!
那可怎麼行!
可若是, 若是承認,那顧照鴻這盟主之位——
翩緋然咬牙,幾乎不敢想說出這句話的金子晚,心裡究竟有多痛。
金子晚心裡是悵然的, 若說他心裡沒有一絲一毫對大婚的嚮往和念想,那便是徹頭徹尾的謊話。他看著冷清和寒歡的婚事會想到他和顧照鴻的也會是這樣的麼,在很多個夜裡,他都會夢到他和顧照鴻大婚時候的場景。
可他又想到在解夢山莊的時候,他問顧照鴻他會不會是武林盟主, 顧照鴻一字一頓說的那四個字。
「——必定是我。」
少年意氣。
那是他不外露的野心,亦是他如今只差一步便唾手可得的掌中之物。
而這最後一步, 金子晚絕不可能讓它毀在自己手上。
金子晚想,盛溪雲對他那般薄涼,他還是用自己把盛溪雲送上了帝位,更不要提為顧照鴻了!反正他這一生也沒有為自己活過,他所求的每樣東西最後也都沒有得到過,也不差這一場大婚。更何況何必非要明面上的那些排場,哪怕是黑燈瞎火,茅草一間,只要他和顧照鴻拜過天地,兩個頭一起磕到地上,那便就是一世夫妻。
甚至於,他早已經在心裡,在夢裡,與他成婚過千次萬次了。
竹心聞言笑了笑,意有所指:「看來金督主和臨風公子當真私交甚篤,連這種編排自己的無稽之談聽了都不動氣。」
他的意思就是你們固然沒有情意,但關係還是很好,好到依然能成為隱慮。
金子晚冷笑:「這麼芝麻大小的事都要鬧得滿城風雨,竹樓主一把年紀了,不在乎這張臉面,我在乎。」
竹心這下臉上是徹底掛不住了。
但還沒等他張嘴說什麼,那邊一直沒說話的顧照鴻突然站了起來,開口道:「竹樓主問的是我與金督主是否互有情意,那為何只問金督主,不來問顧某?」
他這一開口,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來。
金子晚怔怔地看著他,皺了眉,用眼神示意他不要胡鬧!
他已答了竹心的問題,這個話題也被揭過了,他何苦要在這個節骨眼上再把話拽回來!
可顧照鴻沒有看他,他看著竹心,看著張星遠,看著聽秋雨,甚至看著凌裘風,但他沒有看金子晚。
顧照鴻身著一身青衣勁裝,眉目凌厲,丰神俊朗,是江湖中無數女子傾慕的對象,他站的筆直,身姿風流,聲音雖溫潤,眼神卻冰冷。
竹心微眯雙眼:「臨風公子莫非有不同之言?」
他心裡一動,金子晚已經把死路堵上了,難道顧照鴻還要自己非得再把這條死路掘開不成?
顧照鴻這才看了一眼金子晚,那一眼裡的萬千繾綣情意如同滔天海浪,任誰被看上一眼都逃脫不得,他慢慢地說,似乎是想讓在座的每一個人把他說的每一個字都聽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顧某對金督主一往情深,顧某之婚,非君不成。」
金子晚猛地抬起頭,眼底發紅,淨是難以置信。他撞入顧照鴻的眼中,心底好似被一柄大錘重重一擊,讓他不能呼吸。
他在做什麼?
他知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他知不知道在這個節骨眼上,他這麼說,到底意味著什麼?!
顧照鴻很清楚他在做什麼,再清楚不過了。
他一一掃過在座每個人的神色,就連在凌裘風的臉上都看到了震驚與痛惜混雜的神情,知道他是在震驚顧照鴻真的心悅金子晚,但更多的是在痛惜他怎麼就經不起竹心的激,一定要年少氣盛地在此刻講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