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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歸寧挑了挑眉:「你竟然知道了玉貴人的事, 看來你此番出京,真的知道了不少東西。」
金子晚言簡意賅:「少廢話。」
「聖旨一出,無人能抗旨不從,前太子不敢, 謝府滿門也不敢。」謝歸寧道, 「於是我姐姐和前太子只能有緣無分, 但他二人的情意未曾斷絕。」
金子晚難以置信:「重重深宮,珍妃當時又那麼受寵, 他們竟能在無人知曉的時候偷情?」
謝歸寧沉聲道:「只有一次。」
是又一年的皇家御宴, 同樣的地點,同樣的宴席,但卻是不同的身份, 讓人怎能不觸景生情,心痛萬分。
謝歸寧面上閃過一絲痛楚:「她……在深宮中已經被改變了太多,她說她此生既然與前太子無緣,那她便要一個他與她的孩子。」
金子晚還是沒有聽出來這和他娘有什麼關係, 直到謝歸寧說:「可先皇當時已經起了疑心,為了以絕後患,玉玲瓏便在一個雨夜,在御花園中造就了和先皇的一場偶遇。你娘親容貌傾國傾城, 若是誠心勾引,無人能無動於衷,哪怕是先皇也一樣。」
金子晚不自覺地張開了嘴,嘴唇都在哆嗦:「她……她是為了珍妃……」
——而就這麼搭上了自己的一生?!
謝歸寧點了點頭:「我和姐姐都沒有想到,她竟然能做到這一步, 但當時木已成舟,第二日冊封玉玲瓏為玉貴人的旨意便降了下來, 無人能改。」
「兩個月後,我姐姐和玉玲瓏同時被太醫院斷出有孕。」
金子晚攥緊了拳,以此來控制自己的手不要抖的太厲害。
同時有孕……自然是同時有孕!只不過一個是先皇的孩子,一個是前太子的孩子,一個是盛溪雲,還有一個是他金子晚!
「皇家秘法,滴血認親,這是每個皇子公主都必須要經歷的坎。」謝歸寧道,「玉玲瓏為了不讓先皇發現真相,甘願投井假死,然後在生產之日用自己的孩子去換姐姐的孩子,只為了能過滴血認親這一關。」
「換句話說,」謝歸寧看著金子晚,一字一句地道,「便是用你去換皇上。」
金子晚的胸膛起伏著,他從唇齒間艱難地擠出只言片語:「那為什麼,現在那個位子上不是我?」
「因為又換了第二次。」
謝歸寧雙手交叉,輕聲道:「讓前太子和我姐姐的孩子登上皇位,是謝家,甚至玉玲瓏都希望看到的結果。」
謝家自然想謝螢露的孩子登基,而不是一個來路不明的女子的孩子;
而在解玉瓏看來,她既然能為謝螢露做到如斯地步,自然會願意成全她的每個念想。
況且,金子晚是知道他娘有多瘋魔偏執的,一方面她感念謝螢露的恩情,另一方面她也恨毒了毀了謝螢露的先皇,先皇千算萬算,最後反而偏偏是盛溪雲登了基,解玉瓏甚至在地底下都會笑出聲來,這也是為什麼在先皇病危時,她一定要金子晚去見先皇最後一面,就是為了讓他在悔恨怨恨中離世!
可謝螢露呢?
她願意讓自己的孩子去和自己的心上人爭奪皇位嗎?
金子晚脫口而出:「珍妃也願意?」
謝歸寧將交叉起的十指放到了唇邊,漠然道:「身為謝家的女兒,她已經任性了一次,沒有第二次的機會了。」
一瞬間,金子晚毛骨悚然。
誠然,謝螢露任性了一次,得到了一個和自己心上人的孩子,可結果呢?冥冥中,這個孩子也成為了一個政治工具,在十九年後,去殺她的心上人,去殺自己的親生父親。
他和盛溪雲,不過都是一個棋子罷了!
命也……命也!
「不過,她也沒什麼再任性的機會了,」謝歸寧嘆氣,「生產後她身子弱,月子剛出便去了。」
這世上知曉真相的人,就又少了一個,如今知道全部真相的人只剩下了謝歸寧和解玉瓏。
這也是為什麼盛溪林堅定地認為他和珍妃的孩子是金子晚,而不是盛溪雲,因為他能找到的人最多只知道換了一次。
金子晚手腳發冷,他呆坐在那裡,臉上流露出不自覺的一抹脆弱。
所有的一切,他這麼多年的顛沛掙扎,原來都只是做了一枚解玉瓏怨恨的棋子,只是一個無關痛癢的犧牲品。
在這些皇家恩怨和權謀爭奪的棋局中,他這樣一個人的喜怒命運,就像一隻螻蟻,根本就沒有人在意。
金子晚順著謝歸寧書房的窗看到了外面遙遙的宮牆的影子,恍惚間發現,這座京城,這座皇宮,就是一座金碧輝煌的牢籠,讓他喘不過氣來,讓他現在只再多看一眼,都怕會落下淚來。
他現在唯一想做的事,就是站在解玉瓏面前,讓她看著自己的眼睛,讓她一字一句地說出為什麼她要對自己的親生骨肉做出這樣的事情,是因為他有著一半先皇的血脈,所以他就不配得到愛嗎?他就必須要用這一輩子的出生入死顛沛流離來償還前代人的恩怨嗎?
謝歸寧沉默地看著金子晚,這是他認識金子晚以來,看到過的他最脆弱的時候,像細弱的枝葉壓不住層層的雪,就這麼突兀的跌落一地,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