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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歸寧眼底也酸澀,他咬著牙:「玉硯,是我錯了,我——」
「你沒錯。」
京墨依然看著那塊玉佩,輕輕道:「你只是在不擇手段地得到你想要的東西,而在得到它的過程中你不惜付出任何代價。只是可惜我不是那個東西,我是那個代價。」
他突兀地鬆開了手,那兩塊玉佩先後掉到了青石磚上,在清脆的一聲過後,碎成了無法再被拼湊完整的很多塊。
謝歸寧瞳孔緊縮,他在看到京墨鬆手的下一刻就試圖去接,但他哪裡接的到,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兩塊玉佩跌落在地上,粉身碎骨。
謝歸寧看著碎玉的殘骸,雙眼赤紅,他從懷裡掏出了一把匕首,摘掉匕首的鞘,硬是塞到了京墨手裡:「我知道你恨我,我活該你的恨,你用這把匕首殺了我,我絕對不躲,你一刀下來,我若死了便死了,我若沒死,我們便重頭來過,好麼?」
京墨拿著那把匕首站了起來,他和謝歸寧的距離不遠不近,正好讓他能看到眼前這個人眼底的所有感情。他拿著匕首的右手垂在身側,一步一步地走向謝歸寧,而謝歸寧的確沒有躲。
京墨微微仰頭看著他,他不知道自己臉上是什麼表情,但一定很不好看,不然謝歸寧怎麼會一副咬著牙的神色。
京墨看見謝歸寧鬢角的一絲銀髮,悵然地想,三十八歲了,他們不年輕了。
他和眼前這個人十四歲初次相識,十六歲情竇初開,十八歲突逢巨變,三十八歲相顧無言。
兩年魂牽夢縈,廿載肝腸寸斷。
京墨抬起手,用匕首深深扎進了謝歸寧的左肩。
謝歸寧悶哼一聲,眼都不眨,他看著京墨,眼底是巨大的狂喜和希冀。
他沒有捅自己的心,是不是代表他願意重頭來過?
匕首扎進肩膀的同時,鮮血四下噴濺,濺到了京墨的臉上,謝歸寧忍著疼,用右手輕輕抹去了京墨臉上的血跡:「玉硯……」
「謝歸寧,二十年來,我在夢裡千次萬次地把刀捅進你的心頭,然後淚流滿面的醒來。」京墨輕聲道,「可你身上擔負著大盛朝幾十年,甚至幾百年的變革和未來,我不能殺你。」
謝歸寧眼底的光慢慢地熄滅了,他張嘴似乎要說什麼,下一刻又沉默地把話咽了回去。
「但在這二十年裡,我明白了一件事。」
京墨注視著謝歸寧那雙和年少時沒什麼區別的眼睛,慢慢地說:「原來人的愛和恨是可以相互消解的。」
「謝歸寧,如今我既不愛你,也不恨你。」
京墨鬆開了握著匕首的手,看著謝歸寧肩膀中刀,臉色慘白的模樣,他笑了,笑得越來越厲害,笑得他單薄的身體都在顫抖,笑得兩行淚水從那雙瑞鳳眼裡蔓延出來,順著臉頰滑落到衣領里。
他倒退兩步,轉過身跌跌撞撞地踉蹌走出偏殿的門去,嘴裡反反覆覆地呢喃:「少年自負凌雲筆,到而今,春華落盡——」[1]
「——若對黃花孤負酒,怕黃花、也笑人岑寂——」[2]
鴻北去,日西匿。[3]
……
天色初暗,一個裹著黑袍帶著兜帽的人敲響了督主府的大門。
督主府的侍衛不放人進去,那人拿了個令牌晃了一下,侍衛們面面相覷,只能開門。
黑衣人在侍衛的引領下去到了金子晚的書房,推開了門。
金子晚正在裡面寫著什麼東西,聽到門被推開的聲音還以為是顧照鴻,頭都沒抬:「這麼快就把甜糕買回來了,現在不用排隊?還是你又嚇唬那些大娘們了?」
顧照鴻見他情緒低落,又去給他排隊買雲片糕了,雖然金子晚沒說過,但顧照鴻知道他吃到甜的東西的時候心情會輕鬆一點。
這時來人把兜帽一摘,有些尖細的聲音在書房裡幽幽地響起:「金督主,皇上邀您進宮一敘。」
金子晚執著狼毫的手一頓。
他抬起頭來,看到來人不是顧照鴻,而是常樂。
金子晚垂下眼,輕輕地把筆放到了一邊,臉上沒什麼表情,手卻有點發冷,他淡淡道:「帶路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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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摘自詞人劉克莊《賀新郎,九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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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推薦大家去看看《賀新郎,九日》的原詞,結合翻譯效果更佳~
這不算謝歸寧和京墨的最後結局,後面還會有一點故事。
另外在正文完結後我會寫一兩章他們兩個年少時的番外,有想看的寶貝記得到時候來看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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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9章
夜幕沉沉, 這座宮闈里安靜到沒有一絲聲音,只有零星飛過的鳥會發出嘎嘎的叫聲,看起來和白日裡巍峨的模樣大相逕庭。或者說,這才是這座深宮在褪去了白日權力光環之後原本的樣子, 冷清, 寂寥, 消磨。
常樂把金子晚引到了一處宮殿前,躬身道:「金督主, 奴才就引到這裡了, 皇上說您知道接下去的路怎麼走。」
金子晚抬眼看了看這座宮殿,扯了扯唇角:「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