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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墨一震,立時跪了下去請罪:「奴才知罪!」
盛溪雲又哂然一笑:「我說什麼了你就跪, 沒個意思。」
他將淨完臉的帕子輕輕丟回大瓷碗中,伸手把京墨扶了起來:「你與謝歸寧的事,從前鬧的那般大,我又不是瞎子聾子,又怎會不知。如今我只當你二人是余情未了深夜私會, 只是再多的,便不能了。」
京墨先是聽他說起從前, 心中便悲涼,又聽他最後點了自己與謝歸寧一句,心下凜然,有些怔然,道:「奴才省得。」
盛溪雲向來是這般陰晴不定,帝王手腕馭人之術從來只在他翻手之間,在他身邊,人人都要提起十二萬分的精氣神,一個鬆勁,怕就能惹來禍事。
不畏這一切的,從來只有一個人。
京墨一邊伺候盛溪雲洗漱著衣,一邊還在心不在焉的想著事,剛才被盛溪雲點了兩句,讓他心裡有些不安,總覺得今日或許不是最佳的時機。只是一切都已妥當,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他便只能在心裡默念,只盼一切順利。
兩個時辰過後,今日早朝結束,眾臣散去,盛溪雲也從前朝殿堂回了御書房,坐下批閱奏章。
京墨依然在他身邊,給他伺候紙筆,研墨鋪紙,他生的好看,體態亦風流,做起這些事來順眼得緊。
盛溪雲剛看過三本奏摺,便看一個小太監低頭來報,行了個大禮,輕聲:「稟陛下,落霞宮差人傳話來,邀您一同共進午膳。」
落霞宮是白貴人的住所,雖說嬪才是一宮主位,但如今盛溪雲的後宮連個嬪位都沒有,貴人已然是最高位分了,這三位貴人都儼然有當一宮主位的意思。
盛溪雲頭都沒抬:「不去。」
小太監領命去回白貴人宮裡的人,京墨在一旁低眉垂眼,手下研墨功夫不停,只當沒聽見。
又過了一炷香,那小太監又來了,躊躇了一下,報:「陛下,白貴人差手下小太監送了銀耳桂花羹來,說是不用膳也無妨,怕陛下政務勞累,便親手做了羹湯。」
盛溪雲這次「唔」了一聲:「那就端上來吧。」
京墨道:「陛下不是不喜甜麼?」
盛溪雲淡淡:「這次拒絕了她,下次不知道又要送些什麼東西過來,惱人。一會兒那碗銀耳羹,你便替我喝了罷。」
京墨垂頭,後頸白皙的扎眼:「謝陛下。」
說話間,有個小太監端著一碗銀耳羹俯身送了上來,京墨瞥了他一眼,心跳的有些加快了。
小太監捧著羹湯,輕聲細語:「陛下,這是白貴人差奴才給您送過來的銀耳桂花羹,是貴人親手所作。」
盛溪雲頭都沒抬。
京墨喉頭微動,道:「先放到一邊吧。」
小太監抬起臉與他對視了一眼,又低下頭應了聲是。
京墨喉頭滾動,手下動作頓了頓,過了幾息便開始顫抖,墨條便與硯台難以避免地相碰撞,發出了幾聲清脆的聲音。
盛溪雲聽到了,他視線所及見京墨的手指在微微顫抖,有些不解。正在此時,他又聽到京墨急急的聲音,顯然是殿前失態了:「你、你放下羹湯便快回罷!」
「慢著。」
盛溪雲這回抬頭了,他將狼毫停在空中,沒下筆,饒有興趣:「你急什麼?」
京墨臉色發白:「奴才只是怕這小太監驚擾到陛下。」
盛溪雲若是信了他,那這皇帝也不必做了。
他的視線移到下方跪著的小太監身上,心裡不知為何漏跳一拍,蹙眉:「你是白貴人宮裡的?」
小太監低頭注視著地面,答:「回陛下,奴才確是。」
盛溪雲道:「抬起頭來。」
小太監抬了臉,京墨只見盛溪雲手裡那根狼毫,登時落在了那本他正在他批閱的奏章上,墨汁洇了一大團,看不清原本寫了什麼了。
盛溪雲騰地站了起來,又驚又怒:「你是誰?!」
那小太監迎著他的目光,笑了。
「奴才捕風,見過陛下。」
* * *
海天城
早上陸鐸玉拿著一封信,敲開了金子晚的門。
金子晚已經醒了,坐在桌前正提筆寫著什麼,那隻白貓正趴在他手邊,見陸鐸玉進來,還張大嘴打了個哈欠,露出了還不怎麼鋒利的小白牙。
「督主早,」陸鐸玉奉上手中信件,「這是解夢山莊來的信。」
金子晚手下動作一頓:「解微塵?」
他那剛認的兄長?
「正是。」
金子晚放下筆,伸手從陸鐸玉手裡接過信件:「我還當他不會再與我聯繫了。」
陸鐸玉一笑:「我看他不是個拎不清的人,說到底也是他當時求著督主和顧少俠去查的案,真相傷人,也怪不得旁人。」
金子晚拆開信封,取出信,上下掃了兩眼:「他也是這個意思。同我說並不怨懟於顧照鴻和我,只是需要時間處理逢戈的後事,也需要時間自己靜一靜,未能遠送實在抱歉。」
陸鐸玉點頭。
金子晚打開了第二張信箋,猶疑:「他父母要見我。」
陸鐸玉撓了撓頭:「督主若是他的表弟,那想必他父母亦是督主的舅舅舅娘,想見一下,也說得過去。」
金子晚如今煩的並不是這個,也沒多說什麼,只想著日後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