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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墨看著他,半晌伸手覆住他那雙眼睛,感受著手心裡眼球的輕微顫動,輕聲道:「你莫要怪我,這是我欠他的。」
***
入夜,金子晚還是去住了海觀樓,寬袍廣袖裡揣著李洪英拿出來的聖旨,心裡還在思慮這件事。
這世上,不會再有比金子晚更了解盛溪雲的人,謝歸寧也不行。
他拿了細杆子挑了燈,一室燭火如豆,方才顧照鴻怕他淋了雨著涼,讓陸鐸玉叫人打了熱水過來,他泡了一會兒,身子果真回暖了些,之前全無血色的嘴唇如今也看起來粉了些。
他又把聖旨展開,細細地一字一句看去,總有些不對勁的感覺圍繞在他的思緒里,但一閃而過,他又並抓不住。
此時門輕輕開了,他抬眼看去,是顧照鴻。
顧照鴻也洗了個熱水澡,換了身月白的衣服,越發襯的他面如冠玉,身形挺拔。他踏進來,回手把門關上,問:「要喝點熱湯嗎?」
金子晚搖搖頭:「全無心情,又哪裡喝得下。」
顧照鴻坐他身邊的窗棱上,瞥到了桌子上的聖旨:「還在想聖旨的事?」
這便是明知故問了。
金子晚嗯了一聲,搖搖頭,自嘲:「我不是第一次恨我自己,為何還要處處替他籌謀了。」
他二人都知道,這個「他」是誰。
顧照鴻目光幽深:「那你為何還要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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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蛋:
顧少俠:那你為何還要繼續?
金子晚:不然還有好幾十萬字寫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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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三更結束啦!!!
主線慢慢開啟,新副本也在鋪墊惹!
對啦,上夾子那天,也就是下周一,我約了個新的封面圖,是金督主和小白貓!!超好看!大噶記得到時候去瞅一眼!
對你們的愛有那麼——————大!
啵啵!
第67章
「不知道我娘欠了多大的恩情, 」金子晚搖頭,「卻折了我一生。」
「你覺得我自私嗎?」顧照鴻突然問。
金子晚一怔:「你怎突然如此問?」
顧照鴻:「你只管答。」
金子晚笑,故意逗他:「顧少俠高義,誰人敢說你自私?」
顧照鴻卻沒什麼笑意:「錯了, 我自私得很。」
金子晚收了笑, 微微仰頭看著他。
「我自小並不是這樣的。」屋裡有些悶熱, 顧照鴻伸手把窗戶推開一個小縫,再用自己的後背擋住縫隙, 以免吹到金子晚。
「我幼時性格偏執頑固, 若是我的東西,旁人休想碰得一下,若是我想要的東西, 也斷沒有得不來的道理,我喜愛的人,也必要在我的掌控之中。」顧照鴻聲音淡淡,「我父母曾擔心我因心思過重走上邪路, 便教授我至陽靜心的內功心法,並時刻叮囑先生教導我的言行品格,生生將我扭轉了過來。」
金子晚已然聽愣了,他雖早看出來顧照鴻看似溫文爾雅, 實則野心勃勃,又有著事不關己的漠然,並不是十足的爛好人,但未想到,竟然這才是他本來的樣子。
「如今我已然習慣待人溫和, 處事真誠,但骨子裡, 我仍是幼時自私的那個樣子。」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金子晚,金子晚只覺得自己的魂魄都要被他那雙幽深的眼吸進去:「我的本能日夜咆哮著要我掌控你,讓你眼里只有我一人,喜是為我,怒是為我,就連傷情也只為我。」
金子晚看著他,好像第一次認識他。
「可我心裡有你,願意珍你愛你,」顧照鴻笑了,「我知你不喜被人束縛,便做一個善解人意的愛人,可我心裡,還是自私的。」
顧照鴻把自己整個人剖開,把五臟六腑和靈魂都給他看了。
「我是風起巔的少主,是下任武林盟主的不二人選,是人人稱道的正道大俠,我若是自私自利的,」顧照鴻俯身湊近他,在他的唇邊輕語,「那你也可以是自私的。若不想做,便不做,若不喜歡,便拂袖而去。」
他伸手愛憐地拂過金子晚的臉頰,看他下意識地像小貓一樣隨著他手掌心的方向蹭過去:「無論是如何天大的恩情,你將他拱上皇位,又為他將自己磋磨至此,都足夠償還了。」
金子晚的臉頰邊有他溫熱的掌心,呼吸間是他唇齒的熟悉的氣息,入耳的又是他過去二十二年從未聽過的話,只覺得眼眶一熱,慌忙低下臉,幾點水珠滴在桌子上的明黃絹紙上。
他自八歲開始便每日在母親的嚴厲教導下習武習文,十歲入宮做了盛溪雲的一道影子,常人的父慈母愛他從未嘗過,友人的真摯情誼他也未曾有過,自明事以來,他聽到的最多的一句話便是為了報恩,一條狗不需要有自己的喜惡,至死方休。
從來沒人和他說過,你可以自私自利,若不想做就不做,你也可以抽身而出,因為你已經足夠償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