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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裘風道:「此次試煉是在碧硯山的血月陣中進行,各門派三日後會前往碧硯山,若是金督主要來,不如直接到碧硯山,雖然距離不是很遠,但能避免白白奔波一場也是好的。」
陸鐸玉謝過了他的好意,但突然響起了什麼,重新又抬起眼定位到了顧照鴻這邊。
金子晚還以為他要認出自己了,不得不說還有一些期待。
可下一刻陸鐸玉的表現卻讓他很難理解。
他確實在盯著風起巔這一桌,他也在盯著顧照鴻身邊的人,可他看的並不是他金子晚。
——是一身紅衣的裴昭。
裴昭依然穿著金子晚的紅衫,現在正坐得直直地伸筷子去夾一塊桂花藕夾,然後慢吞吞地夾到自己碗裡,再咬一口慢慢地嚼。
金子晚歪著頭,在心裡罵陸鐸玉蠢東西,哪怕這身衣服看著眼熟,可他幾時曾像裴昭坐得那麼挺拔過?
金子晚天生骨頭懶,能躺著就不靠著,能靠著就不坐著,能坐著那更就不站著了,就連吃個飯也習慣倚在椅子的紅木扶手上,有一搭沒一搭地吃。若是凳子沒有扶手的話,他也會一手拄在桌面上,一手去夾東西。
哪裡會像裴昭一樣動作雖慢,但腰板挺直身形挺拔,像一個家教森嚴的世家家族教出來的貴公子。
可陸鐸玉的眼睛卻像長在了裴昭身上一樣,給金子晚看得屬實是非常不解。
他甚至荒唐地懷疑,難道陸鐸玉對裴昭一見鍾情了?!
他剛想到這兒就忍不住,差點笑出了聲。
你可是他重孫子那輩的啊……
不過所幸,後來一直有六大門派的人和陸鐸玉有意無意地攀談,把他的注意力從裴昭身上拉開了。
他的眼神不加掩飾,金子晚都看出來了,裴昭不可能沒有感覺,他一臉迷茫地湊過來問金子晚:「那個小朋友是你的人?」
金子晚頷首,小聲道:「是我的副手。」
「他總看著我幹什麼?」裴昭提出了疑問,「我在過去的幾十年中從未見過他。」
金子晚搖頭,示意他也不知道。
雖然那個目光里並沒有惡意,只是單純的探究和疑惑,但還是令裴昭有些不得勁。
這時,金子晚的目光無意之間和陸鐸玉身後那個人對上了。
他並不像陸鐸玉看到顧照鴻的時侯那樣目光之間一觸即發,而是定定地看著金子晚的眼睛,似乎已經看穿了他鼓搗出來偽裝的皮囊,看到了真實的他。
金子晚神色淡淡,移開了目光。
他怎麼會來?
這個時候,旁邊的顧胤湊了過來,難得的眉間有了不虞之色:「我怎麼看陸副督和之前不太一樣了?」
還能因為什麼,還不是因為空青!
金子晚磨牙,他把陸鐸玉放到空青手下,是讓空青教他如何統籌九萬里的明暗兩部的,不是讓空青把他整個人摧折了的!
他也有了點賭氣的心思,打算看看若是他不說,陸鐸玉幾時才能發現他才是金子晚。
想著想著,他伸手夾了一粒花生米送進口中,卻在下一秒被嗆到咳嗽。
他身後那桌突然之間伸過來了一隻手,手上還有一張乾淨的嶄新帕子。
金子晚一怔,順著那個帕子看過去,是一張年長的儒雅的臉。
他心裡有個猜想,但沒說什麼,只是擺擺手,示意他緩一下便好了。
下一刻那年長的人便倒了一杯溫熱的茶水給他,堅持和帕子一起遞了過來,溫聲道:「潤潤喉。」
金子晚沒再拒絕,接了過來,但也只是拿在手裡,沒喝,道:「多謝竹樓主。」
那人聽見這個稱呼,果然頷首認了下來:「舉手之勞罷了,何足掛齒呢。」
金子晚扯了扯唇角,沒再說什麼,轉過身繼續背對著他了,隨手把帕子塞到了懷裡。
他在心裡思忖,竹心為何要對他釋放善意?
莫說是因為他性子良善熱心,溫良恭儉,自從聽了顧照鴻說的賣唱女的事之後,他已經大概知道了竹心這個人是什麼樣的,多的倒不必說,一個「偽君子」自然還是當得起的。
竹心這種人,向來是無利不起早的。
他若是以金子晚的身份出現,竹心對他好心善意,也說得過去,畢竟金子晚是個有利用價值的人,可他如今易了容,又黑又丑,平平無奇,扔到大堂後二十桌那些人群里都找不出來,竹心卻給他新帕子,又給他倒溫水,究竟為什麼?
***
用過午飯,也沒什麼其他的事了,住在城內客棧的門派吃得五飽六撐地回去了,六大門派也紛紛和凌裘風告辭,打算回去補個覺歇息一番。
說是歇息,估計是要回去關起門來好好籌劃一下如何破了這個血月陣。
而顧照鴻帶著金子晚他們也告了辭,說是回去歇息。
——但他們是真的打算歇息,人一吃飽喝足就會發困,裴昭現在困得睜眼睛都有點費勁。
金子晚沒有和顧照鴻一起回到顧照鴻的住所,怕隔牆有眼,便先回到了自己房間。
他進了房間,在剛進門的桌子旁坐了下來,先拎起茶壺給自己倒了杯茶,然後揮了揮手,門窗「啪」的一聲全都關上了,屋內寂靜到只能聽到院子裡隱隱約約的蟬叫聲和鳥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