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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清若是知道他在這兒拼死拼活地打,在顧照鴻心裡卻是小打小鬧,估計要氣到面色鐵青。
下一刻顧照鴻便輕踏荷花尖尖的花苞一腳,回到了湖心亭,第一句話就是:「你頭又痛了?」
金子晚聽到他溫柔的聲音從自己上方傳來才驚覺,不由得問:「比完了?」
顧照鴻「嗯」了一聲,還是問:「你不舒服?」
金子晚抬眼看他,搖搖頭:「沒,只是在想事情。」
他只是一個眼神,顧照鴻便明白這所謂的事情是只能他二人知曉的,便也沒有再問,在金子晚身側的凳子上坐了下來,臉不紅氣不喘。
冷清也過來了,胸口微微起伏著。
裴昭很認真:「十九招,你輸了。」
冷清:「……」
冷清瞪了顧照鴻一眼,氣得胸口疼。
十招都讓了,最後一招人跑了!
顧照鴻奉上一個無辜的笑容,大酒窩可醉人。
冷清不吃他那套,只是拱手:「弟子甘願領罰。」
裴昭道:「那你……」
他歪了歪頭,似乎很是苦惱,想了半天才慢慢道:「七天不許吃辣,每日來陪我用餐。」
金子晚失笑。
這算什麼懲罰。
這裴宗師也是個嘴硬心軟的。
冷清卻如遭雷擊。
顧照鴻咂舌。
真狠吶裴宗師!
不過說到用飯……
顧照鴻彎了彎眼睛:「這眼看快到午飯點了,我和晚晚還未曾吃過呢,連早飯不曾用呢。」
裴昭看他,道:「你不喜歡在我這兒吃。」
顧照鴻卻也不尷尬,只笑:「晚晚喜歡吃甜的。」
金子晚有些不好意思,用手肘小小地懟了他一下。
裴昭說:「哦。」
金子晚在想這個「哦」是什麼意思。
裴昭仰著頭對站著的冷清說:「去讓小廚房多做點,四人份。」
冷清神色一僵。
裴昭歪頭:「你等著我去?」
冷清轉身就走。
金子晚有點摸不到頭腦,低聲問顧照鴻:「怎麼一聽要在裴宗師這兒吃飯,冷清像看到什麼洪水猛獸一般?」
顧照鴻但笑,也不細說,只道:「等飯菜上來了你便知道了。」
湖心亭的石桌上有些瓜子水果,顧照鴻伸手抓了一把瓜子放到金子晚面前,又給自己抓了一把,一邊嗑一邊閒聊:「這次武林大會,武林盟沒來請您吧?」
裴昭搖搖頭:「不曾。」
他頓了下,又道:「陣法,他們不是你對手。」
此言並不虛,下一屆武林盟主這幾個候選人,論武功沒人是顧照鴻對手,論陣法,那更是了,雖然顧照鴻不是裴昭親傳弟子,陣法一道無論如何也比不上冷清,但起碼也被裴昭教導過幾年。
什麼解微塵,霍騎,楚凌辭……
那都是白給。
裴昭說了那句以後就又沉默了,摸了一把瓜子也開始嗑。
湖心亭鴉雀無聲,只有三個人嗑瓜子的聲響。
過了一會兒,裴昭才慢吞吞道:「提防竹心。」
顧照鴻一怔。
金子晚記得這個名字,問:「竹間樓的樓主?」
裴昭頷首:「他小時候我曾見過他幾面。」
金子晚猜測:「可是心術不正?」
裴昭搖頭,像是嘆了口氣:「是竹家人。」
顧照鴻有些迷糊,金子晚卻明白了過來。
裴昭說的這四個字聽上去是個事實,可實際上也能是個形容的方式。
金子晚輕聲問:「竹家人是什麼樣的人?」
裴昭沒再說話了,他微微仰起臉,似是在看空中的飛鳥和緩慢變幻的雲彩,在日光的照應下,金子晚甚至能看到他那張氣質出塵的臉上細小的絨毛。
「竹家人……」
裴昭的眼神讓金子晚依稀覺得他是在回憶上輩子的事情——他已經九十多歲了,回憶起十幾歲的時候,怎麼又能不像上輩子呢。
「自私自利,陰狠無情,野心滔天,」他轉頭看著顧照鴻,一字一頓地說出了最後四個字,「不擇手段。」
顧照鴻一凜。
「我許多年未曾見過竹家人了。」裴昭淡淡道:「為了避嫌,此番我不能同你一道前去。」
確實如此。
「但我會暗中前往,」裴昭又道,「去看看竹心。」
顧照鴻問:「因為他是竹家人?」
裴昭答:「因為他是竹家人。」
「若是他真得長成了徹頭徹尾的竹家後人,」裴昭面無表情,聲音淡淡,「我便殺了他。」
顧照鴻和金子晚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驚訝和疑惑。
裴昭是從竹間樓離開了才到風起巔的,所有人都知道他必定是與竹間樓起了齟齬,而且是無法調和的,才會在竹間樓如日中天的時候毅然離去,頭也不回,此後再不相見。
可顧照鴻和金子晚都沒想到,一向性格淡然清冷的裴昭,竟對竹家的人如此恨之入骨!
正當顧照鴻拿不準要不要接著往下問的時候,冷清帶著午飯來了。
送午飯的是幾個僕人,每人端著一個餐盒,冷清也端著一個。
等僕人把菜從餐盒裡拿出來擺好下去之後,金子晚定睛看了這一桌子菜,這才明白過來為什麼只是日日陪裴昭吃飯,冷清會露出那種被罰了酷刑一般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