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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夢裡,他變成了……八十年前的任硯生。
霍騎一驚,在夢中,他置身於任硯生的身軀里,用他的眼睛和他的身體,去看他的一生。
霍騎在夢中想,這是正常的嗎?為什麼和顧照鴻在血月陣里說他經歷的那個連襟陣如此相像?
是他霍騎真的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還是……有其他人做了什麼?
很快,他完全被夢境席捲了,分不得心去思考這許多,只是躺在床上的身體偶爾會彈動兩下,示意這個人做的夢有多不安穩。
……
一炷香前
裴昭難得穿了一身黑色的夜行衣,他走到了碧硯山那片如今濃霧已經散去的樹林旁,歪著頭看了一陣,盤腿坐下了。
他咬破了自己右手食指,從指腹擠出了血,在地上畫了個複雜的陣法。
不多時,霧氣不知從何地倏地生了出來,越來越濃越來越大,直到把這片原本覆蓋著血月陣法的樹林再次覆蓋了,甚至比先前的還要濃!
裴昭嘴唇微動,仿佛念著什麼,雙手蘊含了無盡的內力,猛地朝血印拍去!
——可奇異的,大地並沒有為之震動,樹木也沒有倒塌,好像這一掌看似蘊著雷霆萬鈞,但其實風過無痕。
但就在這一掌後幾息,那些越來越濃的霧卻漸漸飄遠了,朝山腳下的城鎮飄了過去,直到在城鎮上方的空中停住,然後不斷擴大,直到把整個城鎮都籠罩了起來,從裴昭所在的山上甚至看不到城鎮的輪廓了,只能看到一團白霧。
裴昭喉頭滾動了一下,似乎在把什麼往下咽,最終還是沒有忍住,一口血噴了出來,在地上展開了一朵紅黑色的花。
任寒秦趕到的時候正好看到他吐血的這一幕,神魂大震,厲聲喝道:「裴望舒!」
裴昭似有所感,朝他那個方向抬起了頭,眼神茫茫然,似乎聽到了,又似乎沒聽到。
*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可以猜猜裴宗師幹了啥!
我覺得這個很明顯啦,之前也有過伏筆提示過的(勾手指
第176章
任寒秦登時穿過那片濃霧就衝到了裴昭身邊, 低頭看了他用血畫下的陣法,又急又怒:「你不想活了?!」
裴昭的眼神茫然,沒什麼焦距,過了好一會兒才定到了任寒秦臉上, 艱難道:「你怎麼……醒了……」
任寒秦語氣很沖:「我起碼也八十多了, 你下次要是真想讓我睡過去, 點穴的時候多使點力行不行!」
裴昭扯了扯嘴角,眼底還有一點輕淺的笑意。
任寒秦定睛又仔細看了一遍裴昭剛畫的陣法, 又看向了那片被濃霧籠罩的村鎮, 啞然,半晌才道:「……你把血月陣放大了。」
裴昭頷首:「陣法你學得很好。」
他在誇他,任寒秦卻倏地暴怒:「裴望舒!這樣你會死!」
這種把陣法擴大的方式, 需要源源不斷的強大的內力做支撐,這耗盡的不只是內力,等內力耗盡,便只能去耗生命!
裴昭的唇色已經開始發白, 他沒有說話。
任寒秦知道他要做什麼。
他在把血月陣放大,讓血月陣的影響範圍大到能把整個城鎮籠罩住,讓正在城鎮客棧里酣睡的所有江湖人,都在不知不覺中進入血月陣內, 而且並不僅僅是血月陣,是直接進入連襟陣!
他要所有人都經歷一遍任硯生的人生!他要所有人都看清八十年前的真相!他要所有人都反思他們這八十年來是把什麼荒謬的騙局當做了真理!
他們只覺得是夢,他們不相信,沒關係。
只有自己做了這個夢,人會覺得只是個虛假荒唐的夢;
當有兩個人做了同樣的夢, 人會開始覺得應當是個巧合;
當有三個人做了同樣的夢,人會認為這件事開始變得詭異;
可當有十個人呢?五十個人呢?一百個人呢?
毛骨悚然的感覺是真的, 但開始懷疑這究竟是不是事實,也是真的。
人們會忍不住在心裡想,碧硯山下,血月陣破,難道這是任硯生和血月窟三千弟子的怨氣入了夢?
難道當年他們真的是無辜的?
難道當年的竹間樓、當年的竹河才是欺世盜名的偽君子?
那現在的竹間樓和竹心呢?他會不會和他的祖父一樣,也是個十足的偽君子?
哪怕下一刻便會自我否決,覺得這種想法過於荒謬,可有的時候,猜忌的種子一旦種下,潛伏後爆發的力量是難以想像的。
裴昭懂人心。
他也在玩弄人心。
他要竹間樓像當年的血月窟一樣受萬人唾棄,為此他不惜付出一切代價。
裴昭雙手仍然按在陣法上,忍不住又嘔出了一口血,他特意偏過了頭去,免得那口血污了陣法。
隨著那一口血的吐出,裴昭原本散落的墨黑長髮,在一瞬間自發頂到發尾悉數變白!
一夜白髮!
裴昭自己沒有意識到,任寒秦卻是大震,他知道,這說明裴昭的內力已經在不斷地衰減了。
任寒秦咬牙,雙手蘊了十成的內力拍在了裴昭的後心上,同出一脈的內力源源不斷地輸入到了裴昭體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