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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會。」
金子晚一字一句道:「因為我不是你以為的那個人。」
……
常樂正在門口低眉斂眼地站著,心裡還想著這金子晚的恩寵簡直是蓋了天去,皇上竟讓他來替自己殺前太子,這可真是……
還沒等他想完,另一個太監碰了碰他:「常公公,皇上來了。」
常樂一驚,連忙抬眼看去,果真看到了明黃色的身影,趕緊跪下行禮:「奴才叩見皇上——」
盛溪雲揮了揮手,示意他平身。盛溪雲身後站著另一個小太監,手裡正托著一個托盤,上面放了一個酒壺。
常樂只是一看就知道那裡面必然是鴆酒了,忙陪笑著說:「皇上既已經讓金督主進去送那位走了,還親自來一趟——」
盛溪雲頓住腳步,側頭看向他,眉間蹙起:「子晚進去了?」
常樂一愣:「是啊,金督主說是奉了您的旨意……」
盛溪雲把目光移向東宮的殿門,沒說話,只是揮了揮手,讓他們都下去。
常樂等人也不敢多說,連忙倒退著下去了。
盛溪雲腳步放輕,慢慢地走到了殿門口,沒有推門進去,也沒有說話,就只是站在那裡,聽著。
……
東宮殿內,盛溪林被金子晚這句話弄的猝不及防,皺起眉:「你說什麼?」
金子晚伸手把衣袍鬆了松,他右肩的衣袍便些微的滑落,在雪白玉潤的肩背處有一個明顯的水滴狀胎記。
盛溪林眼神幽深。
金子晚道:「你認為我是你兒子,對麼?」
盛溪林有些驚訝:「你知道?」隨即他想到了方才在最後關頭背叛了他的金子晚,沉下臉來,「你既然知道,竟然還選擇背叛我?!你可知道,我若是成了事,你便是太子!」
金子晚靜靜看著他,從懷中拿出一條帕子,輕輕覆上了右肩。
盛溪林眼睜睜地看見他親手,一點一點地把那塊水滴形狀的胎記擦掉了!
金子晚把沾了黑色的帕子隨手丟在地上,讓盛溪林看自己雪白無瑕的右肩:「有這個水滴胎記的不是我。」
他呼吸聲重了起來,最終還是選擇讓盛溪林明明白白地死去:「是盛溪雲。」
盛溪林怔怔地看著他的肩膀,似乎是沒有反應過來,半晌才好似被人當頭打了一棒,倒退了三步,甚至撞到了桌子上。
「不……不可能……」
金子晚把衣服拉了上來系好,漫不經心地給了他更重的一擊:「你的兒子不是我,是盛溪雲。」
「你知道的那些也都是真的,」金子晚道,「珍妃懷的的確是你的孩子,那個孩子在生產之夜也的確和已經藏在宮外的玉貴人的孩子換了一次,但你不知道的是,在珍妃死之後,這兩個孩子又被換了回來。」
盛溪林跌坐在椅子上,伸手指著他,手指在空中發著抖:「你……你一直都知道!」
「知道什麼?」
金子晚反問:「知道謝螢露和你的私情嗎?知道你為了坐穩太子之位親手把一個愛你的女子送到你父皇的床榻上嗎?知道你是如何毀了她也毀了旁人的一生嗎?」
他每問一句,就朝盛溪林走一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他的心上。
盛溪林咬牙:「瘋了……都瘋了……都瘋了!」
金子晚在他面前站定,睥睨著他:「你在和你自己的親生兒子爭皇位,而你一敗塗地。」
「我比你了解他,就算你和他說了事實真相,說了你其實才是他的親生父親,他也一定會殺了你。」
金子晚俯身在他耳邊輕輕說:「你們父子多像啊,江山在你們心中永遠是第一位的。」
「你為了你的太子之位親手殺了你愛的人。」
「你的兒子也會為了他的皇位,親手殺了你。」
金子晚直起身,他看著雙目失神,宛如瞬間蒼老了二十歲的盛溪林,心中翻湧著的不知道是快意還是憐憫。
盛溪林呵呵一笑,金子晚注意到了他鬢邊泛白了的鬢角,褪去所有的恩怨糾葛,他如今也不過只是個年過半百的老人,他說:「金子晚,不如你殺了我。」
金子晚道:「我不殺你。」
「你想讓我殺了你,無非是你不想死在自己親生孩子的手裡,多可笑,多可悲。」金子晚看著他,倏爾一笑,「你沒有見過玉玲瓏,但我和她長得很像。不如你再多看看我,把這張臉記住,這是除了謝螢露以外,另一個被你毀了的女子。」
「很多人都毀在了你的野心手裡,你也一樣。」
「因果輪迴,報應不爽。」
而這一切的悲劇,原本都可以不發生。
他整理好衣服,轉身推開了東宮的殿門,外面的陽光很刺眼,但很溫暖。
溫暖到他從心底生出一個念頭。
一切都似乎結束了。
不只是這場逼宮,還有他飄零沉浮的半生。
他深呼吸了一口氣,回手把殿門關上了。
金子晚抬腳要走,卻不經意被地上的一個東西反射的日光晃到了眼睛,他定睛去看,是一顆黃色的珠子。
金子晚蹲下身,把那珠子撿了起來,翻來覆去地看了看,還有點疑惑這是什麼。
電光火石之間,他突然意識到了這是什麼東西。
這是……皇帝的冕旒上面的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