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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轎子都是濕意,周舒侗漸覺得有點冷,不由兩臂互抱。
兩儀殿的宮婢很詫異皇后這麼快又回來了,看到她唇色有些發白,便知定是著涼了。忙去準備熱水給她沐浴。
儘管一回到兩儀殿就抓緊泡了個熱水澡,還喝了碗薑湯,但當天夜裡,周舒侗還是發起燒來了。
幸好不是很嚴重,不過額頭微微有些燙。她想著發一發汗應該就沒事,故而也沒讓宮婢去傳太醫,只是裹緊了被子。
誰料後半夜,越燒越厲害,整個人開始昏昏沉沉,才忙讓人去請太醫。
今天是李太醫當值,聽到兩儀殿的小內侍說皇后燒得厲害,嚇得拎起藥箱撐起傘就跑,也不管雨天路滑。
來到兩儀殿一看,皇后燒得滿臉通紅,還沒把脈就在心裡暗暗叫糟。
整個後半夜,兩儀殿上下是忙成一團,李太醫也在外殿守到天亮。
皇后這燒反反覆覆,餵藥吃下後能好轉半個時辰,藥效一過體溫又升高。
李太醫覺得自己真是命苦,開始後悔年輕的時候為何立志學醫。學醫者最引以為傲的,莫過於能進宮成為御醫。
想到這裡,李太醫嘆了口氣。
外人只知道御醫風光,哪怕老退後回鄉,也會有很多病患擠破門檻。誰人又懂,這照顧好皇上和後宮妃嬪有多難。
前人難不難他無從知曉,只知道自己進宮後,就沒有一天容易過。
當今聖上從出生身子就不好,太醫署多少次和閻王爺搶人。多少太醫不過不惑之年就兩鬢髮白,他就是其中之一。
好不容易護住皇上熬過易夭折的年紀,眼見身子骨也越來越好,誰料卻性子卻越大越暴戾。
李太醫擦了擦額頭的汗,再次含淚嘆氣。他們這批太醫,怕是最難的了。
老天保佑皇后快些退燒吧,若是皇上知道半宿都退不下來,不知道他這顆腦袋還能不能繼續長在身上。
「李太醫,李太醫。」
知書快步從內殿走出來,邊走邊輕聲喊,嚇得他差點跌坐在地上。
「又燒起來了?李太醫說這話的時候聲音止不住的抖,甚至感覺到脖子直發涼。
「不是,皇后殿下醒了。」知書話里明顯鬆了一口氣。
李太醫也鬆了一口氣,穩了穩心緒,進內給皇后把脈。
再次把過脈後,李太醫是徹底鬆了口氣。脈像平穩有力不少,應是沒事了。
「李太醫,我可是受寒極嚴重?」周舒侗因感冒,說話帶著濃濃的鼻音,聽起來格外柔弱。
李太醫以為她害怕,安慰道:「殿下別太擔心,修養幾日便會痊癒的。」
「可我好難受,頭痛,感覺不能呼吸了般。」
「殿下受寒了引起鼻塞,再喝兩副藥能好轉的。」
周舒侗皺眉,不高興他總是說她很快就能好起來。她還想趁機裝病,過幾日清靜的日子呢。
「李太醫,皇上身子弱,我擔心會把病灶傳染給他,就勞煩你去一趟太極殿,告訴皇上,我病了,可能要十天半個月才能痊癒,勸他在我養病期間就勿來兩儀殿吧。」
李太醫聽完,脊背發涼。讓他去跟皇上說這話,那不是…那不是把腦袋伸到大刀前嗎?
可皇后不給機會他掙扎,不一會就合眼睡著了。
唉唉唉,為何昨晚他要替張太醫值夜。
去便去吧,李太醫對兩儀殿的宮婢囑咐一番後,就去了太極殿。
去到太極殿,李太醫把皇后生病的事稟報皇上後就安靜跪著,自是不敢多言。勸陛下不要去兩儀殿,這不是左右聖意嗎?這麼一想,就已驚出了一身冷汗。
沈嘉遠今日早朝的時候又發火了,貶罰抄一氣呵成,趁著早朝收拾了幾個老臣。這會渾身還有未散去的戾氣,壓得周遭的人大氣都不敢喘。
李內侍一臉擔憂,關心了幾句皇后現在如何,得知只是微燒,才點了點頭。
定是昨日那樣的暴風雨天氣,受涼了。想到這,即使身為皇上的心腹,李內侍也不免對他有些腹誹。這次陛下做的,確實過分了。
沈嘉遠也是這麼想的。聽到周舒侗生病,昨夜還那麼兇殘,第一個冒出來的念頭是昨日是不是太過分了?這念頭一冒出來,他自己都嚇了跳。
他竟然會在意她生病?沈嘉遠臉色變得更加難看,神色複雜看著李太醫。把自己這番心理波動,全歸咎在他身上。生病診治就是,為何要來告訴他?
「皇后生病,李太醫好生診治便是,不需要專程來告訴朕,朕又不是大夫。」這話是責備,也是在替自己開脫。
「臣、臣……臣知罪。」李太醫苦哈哈的臉皺成一團,唉,他們做太醫的,真是太苦了。皇后讓他來告訴皇上,皇上責備他專程來一趟。他也不知該如何為自己辯解,認錯就是了。
「退下吧。」
誒,怎麼變得這麼快?李太醫愣了愣神才反應過來,忙應下,準備起身之際,皇上又開口。
「……你就在兩儀殿守著,守到皇后徹底退燒為止。」沈嘉遠幾乎是咬牙切齒說出這話的,眼眸有不可察覺的幾絲難為情。
誒誒,李太醫有些跟不上皇上的變化,只得不管他說什麼,全部點頭應下。出了太極殿,擦了擦額頭的冷汗,這才細細消化皇上的旨意。
皇上這是……拐著彎在關心皇后?再認真想想,皇后讓皇上這段時間不要去兩儀殿,又何嘗不是出於對皇上的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