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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還是認為自己這分析沒錯,畢竟皇上一個不高興就貶罰官員,抄家流放的事,乾的可不少。萬妃在大梁又是那樣不可提的一個禁忌。想必趙家的人,寧可當年萬妃沒求情,被皇上罰吧。
只可惜周舒侗不知道,沈嘉遠有著前世的記憶,那段血淋淋的經歷,一直深深印刻在他腦海里。
故而在聽到周舒侗這麼說後才會如此失態,暴跳如雷。
回到太極殿後,沈嘉遠坐在龍榻上,一宿沒睡。
前世,趙尚書倒戈意王舉兵謀反,大梁生靈塗太,數萬百姓因戰爭流離失所丟了性命,萬千將士屍骨無存。他一直把這筆帳算在意王身上。如果……如果……趙尚書的倒戈是因為他……
沈嘉遠有些承受不起,頭痛得似要炸開般。
李內侍看著難受,壯著膽上前問是否要幫他按摩頭。
沈嘉遠紅著眼,怒吼讓所有人滾出太極殿。
翌日,慶元帝身子不適,取消早朝。
周舒侗睡醒聽到這消息,心中的不安更深了幾分。連吃朝食也沒心情了。滿腦子都在想,皇上昨夜不會是氣狠了吧。但她又實在想不明白,那句話有讓他那麼生氣嗎?
差不多午時,李內侍急匆匆來到兩儀殿,說了一個差點嚇到她呆滯的消息。沈嘉遠頭疾又犯了,這次直接疼暈了過去。
李內侍嚇壞了,也不敢大肆渲染,只得立刻讓人秘密去請太醫。施針後倒是醒過來了,但情況很不好。
周舒侗不敢耽擱,馬上跟著李內侍去太極殿。
一路上憂心忡忡,不解自己那句話怎麼對他刺激這般大。
到底哪裡不對?這一路,周舒侗都在深思。能把沈嘉遠直接氣病,她也不去糾結這話是對是錯。只想好好想想,一會到了太極殿,要怎麼挽回。
到了太極殿,李內侍小聲叮囑道:「殿下,一會進去,你且多擔待些。」
周舒侗緊抿著唇,點點頭。這時候她自然是懂輕重的,小祖宗再過分也會讓著他的。誰讓她年長他這麼多歲。
唉,沈嘉遠的過分成熟,總是讓她忘了,他也不過是十四五歲的少年郎。
太極殿內,寂然無聲,空氣都是安靜的。
沈嘉遠安安靜靜躺在那張寬大的床榻上,讓人看著格外心酸。
周舒侗上前,輕喚了聲陛下。
沈嘉遠睜開眼,見真是她,哼了聲又闔上眼。
可因為太虛弱,這一句冷哼也沒了往日的氣勢。
周舒侗在旁邊坐下,笑著替他攏了攏被褥,柔聲道:「我有聽陛下的話,好好想了一宿,覺得自己確實說錯了。」
這話成功讓沈嘉遠再次睜開眼,看著她,想看看她能說出什麼覺悟來。
周舒侗一臉心疼(裝的),拿出帕子輕輕擦了擦他額頭的冷汗,語氣溫柔說道:「後來我細細想了想,責任還是在趙尚書。身為臣子,他沒有做到忠君。身為父母官,他更沒半點愛民。哪怕他擔心趙家和萬妃那點過往會被有心之人拿來說事,這都不是他背叛君王,踐踏蒼生性命的理由。」
說完,周舒侗又舉例比干周公伍子胥等。她都佩服自己了,上輩子那麼多年的電視劇沒白看,胡說八道功力可還行。
沈嘉遠聽到他所提到的那些人,冷笑,聲音沙啞開口道:「這些都是忠臣楷模。」
周舒侗忙點點,道:「對對對,趙尚書不配和這些人相提並論。」
看他嘴唇乾燥到泛白,周舒侗讓人端了一杯溫水。捧在手心中,小心哄著他喝。
沈嘉遠先是唧唧哼哼,耍脾氣不肯喝,最後還是抵不過周舒侗的溫柔相勸,喝了幾口。
李內侍可終於鬆了口氣,激動得轉過身抹淚。
陛下昨晚到現在,可是滴水未進。還是皇后有辦法,能哄得陛下開心。
哄得他喝進去水,周舒侗心也算寬了不少,笑眯眯自薦要給他講個最近話本上看到的故事。
沈嘉遠對她看的這些閒書向來不感興趣,不過這會頭疼,想著聽聽解解乏也無妨。
他不出聲,周舒侗便當他默認了,憑記憶講了《雍正王朝》的故事。
她的本意吧,是想講一個鐵血無情手腕殘酷的皇帝把國家治理的很好的故事,以此激勵激勵沈嘉遠。誰料他聽後,卻怒瞪著她。看得周舒侗心跳加快,小聲問:「陛下,我又說錯了?」
沈嘉遠冷冷道:「皇后是在暗喻朕?」
陰鷙兇狠,手段毒辣。
周舒侗哪能聽不出他又不悅了,但也明這時候解釋只會讓他更生氣,故而只得裝出很吃驚,道:「陛下聽出來了?我也覺得陛下律例嚴格,賞罰分明,真的和雍正挺像的。不過陛下六歲登基,可比他優秀多了。」
沈嘉遠又冷哼了聲,閉上眼,不情不願問:「皇后不覺得話本中的這個皇帝,手段太殘酷了?」
什麼血滴子,能取敵人的首級於千里之外。本朝刑法最重不過斬首,可不曾見過這麼厲害的殺人兇器。
「殘酷嗎?」周舒侗繼續裝傻,道:「治理偌大一個國家,若律例不嚴明怎麼行?李內侍,你說說還是不是?」
周舒侗良心終於有點痛了,想拋一些違心話讓給他來說。
李內侍雖然詫異皇后突然問自己,但也反應很快,順著又說了一堆,甚至把大梁歷代先帝都搬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