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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瑤直起了身子,強忍著哽咽,「就算陳大人的意思你無法違背,但是這麼大的事,絕非一朝一夕就能成事,你當真毫無察覺?」
陳令儀忽地抬頭,悽然一笑,「我察覺了又如何?父親心意已決,我根本勸不動,難道要我大義滅親親口拆穿麼?最低也得滅門,我做不到。」
「那你也可以……」
「可以如何?跟你說麼?」甄瑤話還未出便陳令儀打斷,「瑤瑤,就算我和你說了又如何?事情已經發生了,就算我和你再好,皇上也不會再留一個有異心的人在身邊,我爹必死無疑,我爹死了,我家也就塌了,讓我娘和那一大家子怎麼辦?」
是啊,自己親口去告發自己的父親,甄瑤也自認做不到,甄瑤知道陳令儀大多也是迫不得已,可是做了就是做了,從陳大人做了這樣的事開始,她們便也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甄瑤聲音哽咽了,「為什麼呢,我父皇待你們不好麼?高官權勢真的那麼重要麼?」重要到放棄自己在故國的一切,寧願相信一個自己未曾侍奉了解過的君主,甚至徹底與原來的好友敵對。
陳令儀沉默了。
或許吧。或許對他父親那樣的人來說,權勢大於一切。即使背著這樣一個不光彩的名聲,被人暗裡辱罵,即使待人處事都要比原來小心數倍,毫無原則的對高位之人阿諛奉承,但是只要所居之位比原來高了,他便覺得成功,覺得高興。
陳令儀何嘗沒有想過孤注一擲告訴甄瑤,提前阻止,或許還能有轉圜的餘地。可惜她就算能對自己的父親狠下心,卻始終沒法兒不顧自己的娘親。
處境不同,再爭論下去也沒有意義,甄瑤悄悄抹了抹眼淚,偏過頭去。
靜默許久,陳令儀再次開了口,卻是與之前完全不相干的一句話,「二皇子他……好嗎?」
甄瑤轉過頭看她,她知道陳令儀對她二皇兄甄恆有意,想到自己以前還有意撮合,不禁自嘲一笑,沒有回答。
陳令儀緊了緊手裡的帕子,知道自己如今也沒立場再問了,糾結許久,還是將口中的話都咽了下去,勉強一笑道:「那你好好休息,我今日就不打擾了,改日再來看你。」
「不用了,我們以後沒事,還是不要再見了。」甄瑤冷冷道。
陳令儀背過身往外走的腳步微微一滯,隨後加快步子走了出去。
過了許久,甄瑤都保持著原來的姿勢一動不動。
在一旁目睹了全程的弦雨見自家公主的模樣,心裡也是止不住的心疼。
公主之前與陳小姐有多好她是知道的,有什麼東西都不忘和陳小姐分享,其他世家大族的小姐沒有一個及的上,如今兩人形同陌路,公主該有多傷心啊。
「公主……」
甄瑤似才從回憶中抽身出來,擺了擺手,「弦雨,你先下去吧,我想一個人靜靜。」
弦雨欲言又止,卻又不知從何說起,最終只能依言退了下去。
房間裡終於只剩下了一個人,甄瑤渾身脫力般慢慢靠在了床頭。
視線下移,看到一塊剛剛被她打翻後滾落在床邊的雪白糕點,出神看了一會兒,然後微微彎腰撿了起來,也不顧上面沾上的灰塵,直接放進了嘴裡。
忍了許久的眼淚終於奪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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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瑤一個人在屋子裡待了一個多時辰,守在外面的流煙和弦雨才終於等到裡面傳來甄瑤喚她們的聲音。
兩人忙推開門進去,見甄瑤已經從床上坐了起來,正準備下床。眼睛雖然還是紅的,但是情緒明顯好了不少。
「公主您要什麼?奴婢去給您拿。」流煙道。
甄瑤搖搖頭,「你們幫我梳洗一下,我想去後花園吹吹風。」
兩人忙不迭點頭,服侍甄瑤簡單梳洗了一番,出了院子往後花園走去。
此時正值夏末,園中原先無人打理的梔子花反而成了最好的風景,大片大片的綠葉中藏著最後一批還未開完的花朵,陣陣香氣裹挾著微溫的風吹到臉上,很能舒緩心情。
甄瑤沿著園中修來方便賞花的小徑慢慢的散著步,果然覺著心情好了不少。
走了快兩柱香時間,甄瑤才覺著有些累了,剛好不遠處有一個涼亭,正準備走過去歇會兒,卻在路過一片玫瑰叢時,隱約聽到了一陣人聲。
「紅袖姐姐,咱們這樣出來偷懶兒,真的沒事麼?」
「沒事兒,王爺如今出去了還沒回來呢,沒人管的了咱們,快幫我瞧瞧這兩個荷包哪個樣式好一些。」
另一個小姑娘的似乎還是有些慌,「我看我還是回去吧,王妃還在府上呢,我畢竟在靜蕤軒當差,萬一叫人找不著就不好了。」
被叫做紅袖的小丫頭聽了這話,似乎有些惱怒她的膽小,語氣輕蔑道:「她算哪門子的王妃,說是公主,其實不過是周國送來求和的禮物罷了,也就你怕的要死。」
甄瑤一走近聽到的第一句話就是這個,心裡剛壓下去的火氣再次翻了上來。
「是麼?」
那個叫紅袖的還要再說,冷不丁聽到甄瑤的聲音,頓時見鬼了似的卡了殼。而她身邊的那個小丫頭在看到甄瑤的一瞬間就已經嚇得面如土色,手忙腳亂的跪在地上,直呼王妃饒命。
甄瑤看了看那個說是在靜蕤軒當差的小姑娘,是有些面熟,不過應該不是在她跟前伺候的,名字記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