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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多久。
郁殊突然低聲道:「棠棠,我知道你沒睡。」聲音很輕。
蘇棠頓了下,依舊不言。
郁殊卻也不在意,仍輕聲道:「他的心又在疼了……」
很疼,疼到哪怕換成了他,都覺得心口一陣空蕩蕩的死寂。
以往,他與「他」很是獨立。
「他」的冷漠對他毫無影響,他的一切也都不受「他」掌控,可是最近,他們越發相互干擾了。
蘇棠怔怔躺在床上。
「睡吧,」郁殊小聲道,「我給你守著。」
頭頂的帷幔仍輕輕搖晃著,蘇棠安靜看著,不多時竟真的生了睡意。
郁殊仍坐在腳踏上,看著窗外天色逐漸由暗泛白,他的眸也逐漸冷靜下來,清晰的感覺到那個「阿郁」逐漸退去。
直到天色大亮,郁殊站起身,看著床榻上的女子。
他將自己的一切,全都捧在手中,對她和盤托出。
所有醜陋的、粗鄙的、好看的、純淨的,全都獻與了她。一旦她不要,他便真的無所適從了。
手探過帷幔,蹭了蹭她的臉頰,在她轉醒之前轉身走出房去。
她說,他會讓她不自在。
關門聲響起,蘇棠方才睜開眼,臉上帶著涼意的酥麻觸感仍殘留著,許久,她緩緩轉頭看著早已空無一人的房門處。
心裡陡然一陣茫然——
郁殊……他究竟要做什麼啊。
……
這日之後,郁殊鮮少出客房門,多數時日,一直待在房中。
蘇棠亦如常開著酒館,笑臉迎著酒客,做著生意。
二人一時之間竟井水不犯河水。
獨獨高衛夾在其中,滿心的焦躁。
京城的密函一封一封加急送來,小皇帝和太尉仗著王爺遠在邊關,隱有動靜,太尉更是私下一紙文書彈劾兵部尚書柳元修,壓住了他手底的京城兵權。
岐州五千鐵騎在王爺手裡頭攥著,小皇帝不敢輕舉妄動,可王爺卻根本不曾理會京城的急報,只怕再過些時日,柳元修不堪其壓,將兵權交出,小皇帝手掌太尉及兵部尚書二人手中的京城兵權,王爺便是再擁有岐州鐵騎也遠水難救近火了。
思及此,高衛輕嘆一聲,朝客房看了一眼,轉頭走下樓去。
卻在看到櫃檯後空蕩蕩的人影時一頓,環視四周才在一旁角落看到靜坐在那兒的易齊。
這段時日,這人倒鮮少喝醉了,此刻沉沉思索著什麼,竟有幾分隱士風範。
「蘇姑娘呢?」高衛作聲。
易齊睨他一眼:「送酒了。」
高衛頓了一頓,沉吟片刻,轉身走了出去。
……
天色轉涼,深秋也快要過去了。
大漠的冬,乾燥而冷冽,凍得手又疼又癢。
蘇棠裹著厚厚的大氅,仍遮不住往衣縫裡鑽的陣陣寒風,吹得她臉頰都有些疼。
她不覺攥緊了韁繩,輕和一聲「駕」,便往酒館疾馳。
卻在離開大漠,踏入固永鎮市集時前方出現一道人影。
蘇棠忙勒緊韁繩,止了馬步,看著馬下正滿眼複雜看著自己的高衛:「高護衛有事?」
高衛卻突然半跪下去:「屬下有話同蘇姑娘說!」
……
蘇棠是牽著馬回到酒館的,容色怔忡,人也有些茫然。
一走進酒館,蘇棠便嗅到了鋪天蓋地的酒味,她蹙了蹙眉。
高衛的聲音仍迴響在耳畔:「蘇姑娘幾缸酒燒了蘇府,大火整整一日,滿是酒味,王爺便是那時,再飲不得酒、聞不得酒味的。」
「蘇府那場火場裡,有一具女屍,和蘇姑娘甚是相像,至今仍被妥善安葬在京城風水最好的京嵐林中;後院裡,還留有蘇姑娘的牌位,屬下斗膽曾去看過,那牌位旁,還有一個空牌位,想來是王爺留給自個兒的吧。」
「蘇姑娘以為,王爺的離魂症是如何而來的?」
「屬下這番話,並非求蘇姑娘可憐,而是……京城局勢一觸即發,天子和太尉聯手,若真的任他們奪去京城兵權,只怕到時王爺本事再大也難力挽狂瀾。」
從始至終,蘇棠只在聽聞這句話時問了一句:「太尉?」
秦若依是太尉府千金,且她對郁殊也生了情愫,怎會……
「太后毀容了,過去一年,太后曾來過幾次王府,只是王爺再未見過她一面。」高衛補充道,「是王爺傷的,王爺以為……看見了蘇姑娘。」
「蘇姑娘若是不信,大可去看看王爺的右臂,有七八道傷疤,便是那時割的。王爺不能飲酒,日日清醒的待在房中,便……」
高衛最後道:「蘇姑娘,王爺他……也是個可憐的。」
說完這話,高衛便走了,沒有回酒館,大抵是安排手底下的暗衛了。
蘇棠將手裡的空酒罈放在桌上,神色仍呆愣著。
易齊在她眼前揮了揮手,她才勉強反應過來:「怎麼?」
「這話應當我問你,」易齊看著她,「怎麼?」
蘇棠未曾言語,良久緩緩起身朝樓梯口走去。
「喂!」易齊喚住了她。
蘇棠停下腳步,滿目茫然。
易齊走到酒架旁,拿起一壇酒,對她笑了下:「喝你一壇酒。」
蘇棠瞪他一眼,終未多言。
她的房間在右側,客房在左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