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頁
他的身,他的心……
一定要他將她鎖在床上、綁在身邊嗎?
她的手腕、腳踝那樣瑩白纖細,碰到冷冰冰的鎖鏈,只怕會磨出一道道醜陋的傷疤。
和他身上的一樣。
她說,她討厭他身上的傷疤。
郁殊抬眸,是不是昨夜他身上的傷疤嚇到了她?一道道醜陋的疤痕,他自己都嫌棄,難怪她討厭呢。
門外,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
一名暗衛拿著張揉皺的舊紙走到高衛身前,恭敬遞了過去。
高衛正滿心焦急,接過後隨意掃了一眼,而後雙眸圓睜,眼中總算有了一絲希望,匆忙上前叩響房門:「王爺,有蘇姑娘的消息了!」想了想又補充道,「好消息。」
郁殊漆黑的眸光隱約有了幾分光亮,喉結上下滾動了下。
「王爺……」高衛還欲敲門,房門已被人從裡面打開。
高衛舉著手中的皺紙:「王爺,蘇姑娘和易齊一同離開的。」
蘇棠和易齊。
郁殊看著那張紙,昨夜他們二人還在酒館共飲,飲完便抱作一團。
「你是說,她和別的男人私奔,也算是好消息?」
高衛一滯,忙搖頭:「王爺,這封信是在易齊房中尋到的,上面寫著蘇姑娘前往京城方向,隨易齊同行至洛城。還交代將這酒館交予長河邊的青娘手裡。」
書信是隨意扯下的一塊皺紙寫的,大抵是走的急了些。
郁殊接過紙頁掃了一眼,下刻陡然想到什麼,抬眸看著高衛。
高衛心中不覺一凜。
郁殊沉聲道:「你同她多嘴了?」
高衛只覺後背爬上一層寒,忙跪在地上:「屬下知罪,」他頓了下,「蘇姑娘深明大義,屬下亦別無他法,如今京城局勢緊張,還請王爺……」
郁殊打斷了他:「凡出固永鎮,往東南而去,必經玉門關,派人在關口攔截,本王即刻便到。」
話落,郁殊轉身信手拿過大氅,緋色的大氅披在肩頭,映著蒼白的神色,病態而驚艷。
「王爺,」高衛仍跪在地上,「京中來信,兵部尚書柳元修已被禁足府中,輔相孤木難支,京中只怕生亂,還請王爺回京……」
「那又如何?」郁殊打斷了他,朝樓梯口走去。
他以往想站在權勢之上,讓曾經放棄他的人都看見他,可如今,他有了比權勢更深的執念,看不見,他心難安。
「京城若生亂,他日蘇姑娘回去,王爺如何能保護蘇姑娘!」高衛豁出去了,說完便垂手聽候發落。
郁殊的腳步戛然停止。
他的雙手早已沾滿了血,洗不清了。
他只有讓自己站在最高處,才能將她捧起來,捧到誰也夠不到、傷不了的高度。
郁殊沉默良久,垂眸道:「派人去關口,暗中護送,若有半分差池,提頭來見。」
高衛怔:「王爺?」
郁殊起身下樓,大氅翻飛間,只餘下一聲沉沉的:「回京。」
……
這日,固永鎮唯一的酒館關門數日,過段時日再開門時,酒館中唯有一身形高大的女子坐鎮,名曰青娘。
大漠邊關,郁殊棄車駕馬,朝京疾馳。
不過翌日已過蒼城。
趕路的第四日,秀容城驛站來了消息,兵部尚書柳家被禁足十餘日,柳元修終折了腰身,手中京城三成兵權盡數呈於天子,加上太尉手中的四成兵權,沈尋手中已有近七成。
郁殊看完書信,只命一人去了一趟岐州,命五千鐵騎入關,不許近京,只紮營於京畿;又命一人去了南夷邊關,放出消息稱大晉天子與攝政王爭執不下,恐兵戈相向。
趕路的第六日,洛城驛站傳來消息,輔相被軟禁,再不能參與朝堂政事,靖成王的文武二臣均成了孤軍野馬。
郁殊聞言,不過連夜命人快馬加鞭去往江南道御史府。
趕路的第九日,京城兵馬集結於城門處,設伏兵,埋暗箭,靜候靖成王。
郁殊率眾人在岐州五千鐵騎的營帳中休整,準備入京。
營帳中,高衛擔憂看著郁殊:「王爺,城中定然已是遍地陷阱,此刻入京,恐怕正進了圈套。」
「陷阱又如何?」郁殊抿唇,「本王不想踩,誰能讓本王入?」
高衛頓了頓:「蘇姑娘?」
郁殊垂眸睨了他一眼。
「屬下知罪,」高衛忙低頭請罪,下刻卻又滿目憂色,「可如今京城兵馬多掌握在皇帝手中,細細算來,足有兩萬兵馬。」
「嗯,」郁殊輕應一聲,「他如何將兵權吃下去的,本王便能讓他再吐出來,而且讓他親手送到本王府上。」
「可……」高衛不解,「王爺手中兵符縱能號令將士,此刻大軍多守在南夷,遠水救不了近火……」
「放一把遠火便是了。」郁殊蹙眉,「去江南道御史府上的人可回來了?」
「今晨回了。」
「好,明日進京。」
……
洛城,夜市。
一輛馬車吱吱呀呀慢悠悠前行。
蘇棠安靜窩在馬車裡,披著件厚重的大氅,手中抱著暖手爐,透過晃動的轎窗看向外面。
深秋終究還是過去了,冬已來臨。
洛城卻無半分凜冬的蕭瑟,夜市燈火通明,遠處燈光點點,行人閒上樓閣,店鋪疏簾高卷,道邊偶有梅枝開在牆角,幽香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