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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落,她伸手蹭了下額角已經冰冷的血珠,轉身利落收拾桌凳,餘光望見街角對面早已空無一人。
她回神,逕自離去。
陸子洵仍站在原處,好一會兒他伸手抵著心口,這兒墜的他沉悶悶的痛。
……
蘇棠回到院落時,天還未暗。
她將額角的血擦去,於粗糙的銅鏡前查看著傷勢。
傷口並不深,不過瞧著嚇人了些罷了。
蘇棠拿過一旁的藥,小心塗抹上。
冰涼的藥膏觸在額角,緩解了些許疼痛。
她的神色不由有些怔忡。
郁殊是她的債主,也是救贖。
阿郁,她曾以為二人如何說來也曾相依為命過,算是姐弟一場。
可似乎不論是當初她曾傾心過的郁殊,還是如今她照顧多日的阿郁,心底最重要的人都是秦若依。
而她,依舊不過是個可有可無的影子。
她去宮門口送了郁殊最後一程、撫養阿郁,算是還了當初郁殊將她從教坊司救出的恩情。
而阿郁……她不欠他任何。
起身,蘇棠環視著不大卻整潔的屋子。
她挽起袖口,將屋子裡里外外認認真真的清掃擦拭了一番,待忙完,臉頰泛起紅暈,鼻尖上升起一層薄汗,床上卻多了一個小包袱。
額角的藥膏被汗氤氳了不少,蘇棠點了一根蠟燭,就著暈黃的燭光,小心再次塗抹了遍傷口。
燭火搖曳,映的屋內忽明忽暗。
郁殊悄無聲息進來時,看見的便是她坐在燭光中的身影。
他斜倚在門口,靜靜打量著她。
——側影嬌媚,朱唇微微翹著,可若是固執起來,卻抿的極緊,眉目姣好,於燭火下,若上好的美玉。
她正為額角的傷上藥,手一點點輕輕揉著。
他仍記得她為他上藥時的感覺,如被綢緞拂過,溫柔細膩。
郁殊喉嚨微緊,輕抿唇角。
今日在街口,他的確看見了她,也看見了那些低賤之人在欺負她,卻未曾理會,只因……
這段時日離開她後,他的身形再未成長半分,一如離開時的少年模樣。
可當初在她身邊時,他成長的比常人快上許多。
他素來多疑,而今亦不例外。
他甚至懷疑,如今他變成少年模樣,是否和她有關?
更為重要的是……
他不該回來的,卻莫名的想回來看看,哪怕瞧上一眼,心中的欲望大的令自己都驚訝。
他分心了。
從未有過。
便是曾經在西北殺敵時,對依依也未曾有過這樣濃烈的感覺。
正如此刻。
「阿姐可是怪我?」他突然作聲,沙啞的嗓音在昏暗的屋中乍然響起。
蘇棠上藥的手顫了顫,扭頭看去,不知何時少年斜倚在那兒,身形隱在昏暗之中,看不清眉眼。
她垂眸看了眼他的腿,已經好了,不再一瘸一拐。
蘇棠轉過頭再未看他,只將藥膏放下:「回來了。」聲音分外平靜。
郁殊怔。
蘇棠卻接著道:「榻上有你的物件。」
「什麼物……」郁殊朝床邊走去,卻在看清床上的東西時頓住。
一個小包袱。
蘇棠道:「你的東西本不多,你看看還有旁的落下的,一併帶走吧。」
第18章
一盞燭火搖曳,屋內影影綽綽,忽明忽暗。
郁殊盯著床榻上那個小包袱,眸光冷凝而陰翳,好一會兒從牙縫中擠出幾字:「阿姐這是何意?」
「當初你我二人的約定,」蘇棠抬頭,暈色燭光映在她的面頰上,長睫在眼瞼打下細密的陰影,「你傷好後,便可離開,我絕不攔你。」
她被一個人當成影子,卻絕不能容忍同樣的事發生兩次。
郁殊盯著她的側顏,方才還微翹的唇,此刻已經緊抿著,他抬腳走到她正對面,垂眸望著她:「阿姐還是在怪我?」
蘇棠神色仍淡淡的,看著眼前已比她高了半掌的少年:「怪你什麼?」
郁殊道:「今日傍晚,未曾出手相救。」
話落,他伸手便欲虛撫下她額角的傷,正如她過去那段日子常對他做的那樣。
只是他方才伸手,她便已飛快退了一步,避開了他。
郁殊的手僵在半空,好一會兒輕笑出聲,嗓音微啞:「連碰一下都不行了?還是說,阿姐決定和那個英雄救美的陸大人……舊情復燃?」
「阿郁!」蘇棠驀地抬眸,卻在迎上少年陰鷙的眸時,輕吐出一口氣,「你當初說的對,這份恩情是我自己攬下的,那麼有什麼後果,便都該由我承擔。額頭這傷,是我自己的果,我不怪你。」
郁殊收回手,望著她清清冷冷的容色,心中卻一陣惱怒。
他寧肯她怪,也絕不是這番平靜的模樣。
「那阿姐可是恨郁殊?畢竟因他,你才攬下我這個累贅。」他再次開口,聲音試探。
蘇棠眼神恍惚了下,她已經太久沒聽見「郁殊」這個名字,從旁人的口中說出來了:「你究竟……是什麼人?」
郁殊擰眉,徐徐作聲:「我是他最信任的人。」
最信任……
蘇棠諷笑一聲,郁殊那種多疑之人,也會信任嗎?
從當初太后宣他入宮,他便知凶多吉少——他連秦若依都不信任,他只是心甘情願為之付出一切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