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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棠抬頭,雙眸圓睜著望著他:「李大哥,你喜歡我嗎?」
「我……」李阿生剛欲開口,卻在看清女子目光時頓住。
她的眼中,沒有歡喜或嬌羞,甚至他覺得,她是不希望他喜歡她的。
「你想要聽見怎樣的回應呢?」他聲音有些嘶啞。
蘇棠一滯,她暫時無法負擔一個人的感情。
她知道愛而不得的滋味,她不願讓在乎她的人也承受那種痛。
所以,她想著,若是往後有幸有人相伴,不必刻骨銘心,相敬如賓便好。
「李大哥,我不像你看到的這般,」蘇棠勉強笑了下,「我曾有過婚約的。」
李阿生只道:「嗯。」
蘇棠頓:「後來更是被退了親事,家道落敗,身世更談不上清白,我……」
「蘇棠,那只是過去。」李阿生打斷了她。
蘇棠聲音凝滯。
是了,那只是過去。
她如今熬過來了,且已是自由之身。
可是……
蘇棠看著眼前的高大男子:「李大哥,我不願欺瞞你,我暫……」
「對我無男女之情。」李阿生替她道了出來。
蘇棠靜默。
李阿生嗓音低了些:「是因為花燈那夜,那個男子嗎?」
蘇棠眸光一顫,卻始終平靜,只低道:「再不是了。」
既已決定捨去,便不該過多追憶。
李阿生看著眼前女子的長睫:「蘇棠,雖急促了些,可是……便當給自己個重新開始的機會,」他停頓片刻,「成親吧。」
……
夜色已至。
蘇棠坐在榻上,隔著半開的闌窗看著簡陋的院落。
今晚月色正好,月華安靜籠罩地面,如蒙了一層薄紗,清冷又靜謐。
她未曾應下李大哥,只說還需考慮一番。
可其實她是知道的,她想要「重新開始」。
——她不願自己的餘生在一片死寂中度過。
「叩叩」,門外兩聲叩門聲響起。
蘇棠猛地回神,頓了下方才起身打開院門,卻在看見門外站著的人影時驚住,滿眼訝色:「張管家?」
來人竟是靖成王府的管家,今日他也曾出現在街口處,不過轉眼便不見了。
張管家對蘇棠笑了笑:「姑娘,久不見面了。」
蘇棠怔了下,確是好久了,王府出事後,下人便四散逃亡,只是她沒想到,郁殊會將張管家再找了回來。
「您可是有事?」她低聲問。
張管家從寬袖拿出一個嵌著紅玉的妝奩:「姑娘,前不久您的生辰,而今雖遲了些,但王爺還是讓我將此物送給您。」
蘇棠嘴角的笑頓了下,只看著那妝奩,未曾接過:「張管家,這個謊,你也曾說了三年吧。」
郁殊自己都不知,他送給她這麼多名貴禮物呢。
張管家錯愕:「姑娘,此物……」
「煩請張管家將此物拿回去吧。」蘇棠打斷了他,唇角微揚。
張管家忙道:「姑娘,王爺明日,想見您一面。」
見她?
蘇棠垂眸,她倒是有些相信這妝奩是郁殊授意下送的了。
因為要見她,所以送了禮物。
從來不過一筆交易罷了,公平得緊。
正如前幾日秦若依要見她,所以他送來了夜明珠。
一模一樣。
蘇棠神色平靜:「我不願再見他了。」
話落,她已後退半步,將院門關上。
張管家看著緊閉的院門,啞然失聲,王府那三年,他確是說了不少謊,可獨獨此次,他說得俱是真的。
然蘇姑娘不信了。
緩緩轉身,張管家轉過街巷,看著停在那兒的豪華馬車:「王爺,蘇姑娘沒有要。」
馬車裡一陣死寂,良久,郁殊的嗓音懶懶傳來:「嗯。」轎簾微掀,蒼白而修長的手伸了出來。
張管家忙將妝奩遞上前去:「蘇姑娘還說……不願見王爺了。」
「……」這一次,馬車內無人作聲。
郁殊靠著轎壁,手摩挲著妝奩上的紅玉。
旁人送的嵌著陳舊紅玉的珠釵,她便歡喜的緊,入宮都要戴著;這僅妝奩便嵌著兩顆價值連城的紅玉的禮物,她卻不收了。
手驀地緊攥著妝奩,稜角硌得他掌心青白一片。
不想見他?他自是猜得到,否則也不會令管家前往。
可是……郁殊垂眸,緊攥的手逐漸鬆開。
他不信她說的「不願再見他」,正如她得知他就是阿郁的真相後,連「恨」都恨不起來一般。
……
蘇棠聽著窗外動靜重歸寂然,手徐徐抵著心口。
本以為自己會難受,正如當初察覺到郁殊根本不知曾送她禮物一般。
可是,卻沒有。
空落落的,一片死寂,卻也平靜。
蘇棠俯身,從床下將槐木盒拿出,裡面還放著那根白玉簪子和一小塊獸骨。
她將兩樣物件拿出,放在桌上,映著燭火靜靜望著。
仔細算來,獸骨是他親手送她的唯一一件禮物。
這根白玉簪子,他還說「這是他的,只送給她的」。
而今想來,每一字都格外諷刺。
因為是少年,只能利用著她,而一旦恢復,他會將她棄的毫不留情。
總是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