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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婉婉卻仍舊不解,卻也沒再追問。
一旁,看也沒看她一眼的少年倒吸引了她的目光。
郁殊看著眼前空落落的碗,詫異自己竟吃完了,下瞬卻敏銳察覺到身後少女的目光,眉心緊鎖,心底陡然升起一股厭惡。
年少時,市井中,有人便時常用這樣的目光望他。
「該回去了。」他緩慢起身,踉蹌著後退半步,看著蘇棠,懶理旁人。
蘇棠將桌凳收拾好,離開前目光飛快朝少女的髮髻掃了一眼,極快便已恢復如常。
郁殊眯了眯眸,終於轉頭正視那少女,目光定在那枚玉簪上。
甚是熟悉,他曾拿著削鐵如泥的紅玉匕首,一下一下雕出來的,只是未等送出去,便被管家錯拿,送到了後院。
那時的蘇棠於他,是閒暇時的消遣,是空寂時慰藉的影子,他對她一直甚是寬容大方,獨送錯玉簪那次,似是他第一次對她發怒,卻又在看見她的眉眼時頓住——不同於依依的我見猶憐,她的眼中有固執與濃郁的悲哀。
怒火如何都發不出來,最終也沒將玉簪收回。
如今,她……當了這枚玉簪?還說只是尋常的簪子?
郁殊收回目光,心底隱有不悅,一瘸一拐跟在蘇棠身後,目光卻不覺落在她的滿頭青絲上。
她的發極為柔順,如上好的綢緞,比起方才那人的「畫虎不成反類犬」,她似乎……更合適那枚簪子。
柳婉婉睜大雙眸痴痴看著少年的背影,滿眼儘是驚艷與痴迷。
那少年……怎的生的這樣好看?修眉長眸,如畫一般,眼中如有波光流轉,襯出幾分嬌艷欲滴,哪怕是不耐也動人。
可下瞬,她眸中的痴迷暗了暗,只可惜……腿腳不利落。
……
翌日,天色有些陰沉。
蘇棠昨夜做了一個夢,夢見了陸子洵第一次帶著人馬前來查蘇家時的情形。
她站在長廊下,遠遠望著他,沒有上前。
他也望著她。
待搜到證據,他再次凝望她一眼,未曾猶豫,轉身便離開了,青衣依舊儒雅,卻涼薄如冰。
那是她此次重逢前,最後一次見到他。
而後,蘇棠便醒了過來。
昨夜還好好的手背,今日竟有些紅腫滾燙,頭也有些昏沉。
起榻後才發現,已經巳時了,早已過了食客們吃早食的時辰。
蘇棠懊惱。
阿郁已經醒了,正坐在床榻上,拿著不知哪變出來的紙筆書著什麼,手因著尚不能用力,微微顫抖著。
「為何不叫我?」蘇棠忍不住揉了揉眉心,低低道。
郁殊拿著毛筆的手一頓,墨滴墜落,濺出一個黑點。
她的語氣夾雜著剛醒時的細細鼻音,像是抱怨,又像……撒嬌。
郁殊猛地回神,目光飛快從她紅腫的手背一掃而過,繼而垂首繼續順著那個碩大的墨點書著,反問:「為何要叫你?」
蘇棠瞪著他,少年的脾氣難以捉摸。
沒再同他多言,她走到院中,好生洗漱後同樣走到床邊桌前,拿過藥膏:「李大哥送來的藥膏當真好用,昨個兒塗了一白日沒事,晚上沒塗竟開始腫了……」
郁殊手又是一頓,又一滴墨落在紙上,比方才的黑點更大。
「怎麼?」蘇棠不解,扭頭望了一眼。
郁殊卻飛快將紙團成一團,扔在桌角。
蘇棠越發困惑,還欲說些什麼,便聽見門外一陣敲門聲,有女子聲音傳來:「有人在嗎?」
蘇棠看了眼阿郁,轉頭走出屋,打開院門,卻在看見門外少女時頓住。
竟是昨個兒黃昏時見到的少女,她依舊戴著那枚白玉簪子,身旁跟著一個小丫鬟。
柳婉婉見到蘇棠,目光隱隱暗淡,昨日回去,她怎麼也忘不了那少年,覺的他就如……如話本里的男狐一般,只一眼便勾了人的魂兒。
千方百計命人去打聽,終於知曉那少年只是受傷,並非真的腿腳不好,又得知他家境不好,這才前來。
可如今開門的竟是這個女子,柳婉婉忍不住失落。
「這位姑娘找誰?」蘇棠問道。
柳婉婉咬了咬粉唇:「不知昨日那位公子,是否在此處?」
「你找阿郁?」蘇棠訝異,卻很快瞭然。畢竟……阿郁生的那樣一張臉,雖還未長成,但已有郁殊的幾分絕色。
「不知姑娘是那位公子的……」柳婉婉小心試探。
「我是他阿姐。」蘇棠笑了笑,少女情懷總是詩。
柳婉婉放心下來,笑容真摯了幾分:「我名叫柳婉婉。」
蘇棠側了側身子:「柳姑娘先進來,我去知會一下阿郁。」話落,人已朝裡屋走去。
阿郁仍在桌前,神色怔愣,不知在想著什麼。
「門外有個姑娘想見你,」蘇棠走上前去,想了想補充道,「是昨日黃昏,在街口碰見的那位姑娘,你……見嗎?」她望了眼他的腿腳。
郁殊眼底一陣厭惡閃過,餘光卻掃到一旁的藥膏——隔壁那個男人送來的藥膏。
他抬眸,盯著她道:「見,為何不見?」
蘇棠怔愣,繼而揶揄一笑。
之前她還以為阿郁只是十歲孩童,可如今想來,應當是他吃苦受難太多,人才會那般瘦弱,如今長開了,身子也養好了許多,分明是個十五六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