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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衛見到她,滿眼詫異:「蘇姑娘?」
蘇棠不語,只看著那些糖葫蘆。
「這……是王爺做的,」高衛乾巴巴解釋,「做給蘇姑娘……」
高衛的話斷在嘴邊。
蘇棠拿起一串糖葫蘆轉身走進客房。
郁殊仍維持著方才的動作,僵坐在床榻旁,聞聲猛地抬頭。
「手背上的傷,是因為做這個?」蘇棠將糖葫蘆拿起,直直問道。
郁殊神色微滯。
蘇棠卻又道:「郁殊,你喜歡我?」
郁殊的容色陡然蒼白如紙,只望著她,卻說不出話來。
蘇棠等到意料中的答案,心逐漸放了下來,平靜道:「我知道了。」
下刻,將糖葫蘆放在桌上,未等郁殊反應,人已走了出去。
高衛只看見眼前紅影一閃,人已不見了蹤跡。
……
今夜的酒館,很是空寂。
蘇棠安靜走下樓梯,準備打烊。
途經後院時,腳步卻一頓。
——易齊今夜始終未曾出現。
易齊的住處,在後院僅有的院落,此刻漆黑一片。
可他卻說過,自己不會去月神節的。
蘇棠疑惑蹙眉,起身走到後院,易齊果真沒在房中。
只是,後院處的一扇房門半掩著,裡面一片漆黑,隱隱聽見些許動靜。
蘇棠怔愣片刻,那門上原本有一個鏽跡斑斑的鎖,易齊說這兒的銅鑰被帶走了,他也打不開。
如今,倒是第一次見它開著。
蘇棠仔細停了下,只聽見裡面傳來細微的飲酒聲。
她摸出火摺子,走到門口輕喚了聲:「易齊?」
裡面的飲酒聲頓住,片刻後復又響起。
蘇棠卻已確定裡面的人正是易齊,緩緩將火摺子點亮,推開房門走了進去。
屋子並不大,只有一張四方桌,兩個長凳,桌上放著兩個酒罈。易齊正坐在桌旁,抱著一個酒罈狂飲。
見到亮光,易齊朝她看了過來,眯了眯眼笑道:「偷喝你的酒了。」
「嗯。」蘇棠低應一聲,「給我銀子便好。」
「你這女人,當真小氣的緊。」易齊冷哼一聲,又灌了一口酒,「怎的回來了?」
「你呢?」蘇棠走到他跟前。
易齊拿著酒罈的手一頓:「我什麼?」
「我聽蓉妹說,你以往姓易名棋,棋是琴棋書畫的棋。」
易齊本隨意的神色緊繃了下,而後大剌剌道:「我還聽說你和酒館那個郁殊有一腿呢。」
蘇棠怔了下,坐在長凳上:「我和郁殊有四條腿。說說以前那個齊老闆娘的事兒吧,易齊。」
易齊沉默了下來。
就在蘇棠以為他不會說時,他突然道:「我本是才高八斗,棋藝精湛……」
蘇棠笑,他誇起自己來,倒從不吝嗇。
「月神節那日,我來到此處,宿在這裡,見到了這兒的老闆娘,她穿著件單薄的紅紗衣,和過往所有人肆意調笑,毫無規矩禮法,不知男女之妨……」易齊皺了皺眉,「她肩上有一道傷,她說是被她心愛之人刺的。」
「她說,她一直在等那個人,等了很久。」易齊喝了一大口酒,「我問她,他傷了你,你為何要等他?她說,因為她一直留著當初的那把劍,她要親自將那把劍刺到傷她的那人肩上。」
「我在酒館待了一年,她等了一年。第二年的月神節,我們喝醉了,春宵一刻,」易齊笑了下,「第二日醒來,她告訴我,她等的人來了,只是忘了她。所以她要離開了。」
「哦,對了,」易齊突然想到什麼,「她臨走還給了我一劍!分明是她睡了我!」
「我便在這兒等著,等她回來,定把我受的都還給她!」
蘇棠問道:「那一劍還是那一睡?」
「自然是……」易齊的聲音戛然而止,瞪了她一眼,仰頭倒了一口酒,「你呢?我今日傍晚還瞧見有人在後廚忙活。」
蘇棠垂眸:「所以我親自將念想斬斷了。」
當一個人開始想得到時,便是災難的開始。
她曾經深受其害。
易齊皺眉:「什麼?」
蘇棠卻笑了笑,再未多言。
易齊仍舊飲著酒,她便坐在對面,二人各想各的,互不干擾。
只是當酒罈空了,易齊靠在桌上,一片死寂後,他突然低低喚道:「齊煙。」
……
易齊真正醉倒時,已經是後半夜了。
外面風聲怒號,還夾雜著物件被風吹的東倒西歪的聲響。
大漠的夜很冷,有好些人喝醉了,倒在這樣的夜裡,便再沒起來。
蘇棠推了推易齊,見他還有意識,便攙著他朝他的房中走去。
將他扔在房裡,蘇棠方才轉身朝酒館走去。
只是在看到酒館內一片狼藉時,腳步頓住。
她半夜聽見風吹的什麼東倒西歪,只是風聲太盛,聽不真切,卻沒想到,遭殃的竟然是自個兒的酒館。
可她昨夜分明關了酒館大門。
蘇棠歪腰便要將幾張倒地的八仙桌扶起來,只是還沒等扶起,酒館大門被人撞開,高衛站在那兒,明明是帶著幾分寒的天色,他竟生了一腦門子的汗,直直看著她:「找到了……」
蘇棠不解。
下刻一襲緋衣出現在門口,手背上包紮好的布巾此刻早已歪七扭八,墨發凌亂,眉目驚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