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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掌心怎麼了?」秦若依低呼一聲,上前便欲拿過他的手查看。
只是還未等碰到,郁殊竟飛快收回手,避開了她的碰觸。
秦若依的手僵在半空,好一會兒收了回去,眼神微暗:「阿殊?」
郁殊看了眼掌心,那個傷口仍未好,也是,沒有上藥豈會好?
復又看向秦若依的手,不知為何,心底竟生了排斥——這樣一隻手,柔軟,卻陌生。
「無事。」最終,他低聲道。
「你啊,總是這般說,」秦若依嘆了聲,「當初你為護我肩頭被木刺傷著,也是這般說的,還落了疤。」
郁殊側眸看了眼肩頭,那兒的確有一個傷疤。
只是他身上的疤太多,那個傷疤太不起眼了。
曾在戰場時,受了傷便隨便塗抹些藥,硬生生熬著,直到……
郁殊睫毛微顫,直到從教坊司將那個叫蘇棠的女人接回府中,才開始慢慢好轉。
初時她為他上藥時,手都是顫抖的,一下一下,緊抿著朱唇,明明害怕的緊,卻總在說「不痛的,不痛的……」不知是在安慰他,還是安慰她自己。
後來,她開始熟練起來,默不作聲的為他處理傷口,只有一次沒忍住道了句:「王爺的身上大小傷痕足有八十三道,何時湊個百?」
再後來,便是他被毒劍所傷、險些殞命那次,身子如墜寒窟,他自己都覺得要過去了,朦朧之中,她卻半裸著身子抱住了他,口中呢喃著:「你不能死,你若死了,若死了……」
若死了如何,她沒說。
當時他便想著,這個女子當真蠢,竟連威脅的話都不會說。
「喵——」倏地一聲幼貓叫聲在殿內響起,喚回郁殊神志。
他轉眸望去,一直瘦得皮包骨的野貓不知從何處竄了進來,身上沾了污泥,骯髒又可憐的小東西。
「娘娘恕罪。」宮人匆忙上前,將幼貓抓了起來。
秦若依擺擺手:「這貓兒看著也可憐的緊,賞它些吃食放到宮外便是。」
賞。
郁殊眸微抬,看著她,那一瞬竟如看到了當初站在他跟前,給了他兩個饅頭的女子。
當初他以為萬般美好的回憶,而今仔細想想,竟如賞這隻貓兒一模一樣。
宮人已經抱著野貓便要走出去。
「將那野東西拿來。」郁殊突然作聲。
宮人腳步一僵,最終折返回來。
郁殊無視眾人目光,將滿是污穢的貓拿了過來,仔細端詳了眼。
「阿殊?」秦若依不解。
郁殊手背蹭了蹭貓的兩頰:「像我當初那副模樣嗎?」他扯唇低笑一聲,「阿姐那時,也如賞它一樣賞我吧?」
秦若依臉色一白。
郁殊垂眸依舊淺笑著,手緩緩落在貓兒的脖頸:「野東西出去也是受罪,受的還是生不如死的折磨,還不如……」
說著,他一手蒙著貓兒的眼,一手用力便欲折斷它的頸。
貓兒悽厲叫了一聲。
秦若依倏地後退,臉色煞白,滿眼的驚懼。
郁殊笑出聲來,鬆手將貓兒放在地上,受驚的貓兒飛快逃竄消失,他則拿過一旁的絹帕,隨意擦拭著手上的污穢:「今日太后心情好餵了它,它知道這兒有吃食了,哪日太后心情不好這貓兒再來了,怕是凶多吉少。」
說到此,他抬眸看向秦若依,卻在看清她神色時眼中光芒詭譎:「怕我?」
秦若依手抖了下。
郁殊笑意微斂,果然怕他。
可是讓他更惱怒的卻是,秦若依頂著那樣熟悉的一雙眉眼,滿眼驚懼。
明明……那個叫蘇棠的女子從沒怕過他!
「我知太后叫我來有何事,」郁殊將絹帕扔在桌上,「棋盤少不了帥,國不可無君。可那小皇帝成日裡不聽話的緊,軟禁他一段時日,便好了。」
秦若依臉色越發的白,他果然從一開始便知今日來的目的。
「太后又不是未被軟禁過,何必這般擔憂?」郁殊笑,「又不是要人命的刑罰。」
秦若依蒼白的秀眉微蹙:「什麼?」
「你……」郁殊剛欲開口,卻倏地想到什麼,「你未被軟禁過?」
秦若依不解。
郁殊容色緊繃。
蘇棠告訴他,秦若依被軟禁了。
可其實,她只是要救他的命而已。
在她明知道他只是將她當做影子後,仍救了他。
果然蠢鈍至極!
殿外一陣嘈雜之聲傳來。
郁殊眸動了動,是高衛的聲音。
「王爺。」不多時,高衛已現身殿門口。
「何事?」
高衛跪在殿外:「蘇姑娘今日大婚,正午時的吉辰。」
郁殊身形驟然僵住,一時之間竟覺得自己聽錯了。
蘇棠今日大婚?
可今日分明才初六。
那夜,她說的是:「下月初八。」
他驀地起身,他從未懷疑過她話中的真實,可那夜,她迴避他的目光,平淡的語氣卻不掩緊繃。
她撒謊了。
是初六!
郁殊喉嚨緊縮,好一會兒道:「何時得到的消息?」
「辰時三刻,」高衛低頭請罪,「屬下被攔著,進不得殿來。」
而今,已是巳時。
郁殊轉眸看向秦若依,目光平靜如死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