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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棠雇了輛馬車,一路走走停停,很是悠閒。
中間並非全然順利,她在一處小鎮下馬車準備遊玩一番時,錢袋子曾被人摸了去,幸而她沒有隨身帶著大錢的習慣,不過丟了幾十兩碎銀。
卻沒想到不過半柱香的功夫,錢袋子竟被人送了回來,那人說剛巧撞到那小賊,便順手相助。
蘇棠拿出銀子欲答謝,那人也沒要,擺擺手便消失在人群里。
沿途又用了二十餘日,終於到達京城。
本十餘日的行程,被她足足拖到近兩個月,可一路所見所聞,卻又令人無比心動。
京畿仍駐紮著將士,城門處也出行戒嚴,比往日多了幾分肅殺。
蘇棠坐在馬車裡,許是近鄉情怯,話本也看不下去了,抱著暖手爐卻出了一手心的汗,整個人都有些坐立難安。
剛巧城門處例行盤查,她索性跳下馬車,步行一段路程。
拿著官憑路引順利入城,蘇棠朝前看去,哪怕形勢嚴峻,可到底是欒京。
遠處恍若浮玉飛瓊,樓閣叢立,街上亦有男女身著羅裳,蝶粉斗香,天子腳下,歌樓酒旆,難掩繁盛。
蘇棠心中倏地輕鬆下來,眼前一幕幕,她分外熟悉。
抬腳朝城內走去,因懶倦而隨意紮起的發在身後微微晃動。
郁殊死死抓著轎窗,因著用力,指尖近乎透明,呼吸都忍不住停滯住,莫名的雙眸有些酸澀。
他目不轉睛看著遠處的女子,一身酡紅蝶戲水仙襦裙,身上披著見白色大氅,巴掌大的小臉藏在絨領之下,越發嬌小,滿頭青絲只以一根暗紅髮帶高高束了起來,在身後一搖一晃。
鼻尖和臉頰被凍得通紅,可雙眸卻亮閃閃的,整個人的氣色越發好了,好到如一抹驕陽,讓人不敢直視。
沒了他,她過得很不錯。
可他卻日日難眠,擔驚受怕。
怕她路上遇到危險,怕她突然改了主意,不來京城,更怕怕她遇上比他更好看的人。
尤其想到那夜旖旎過後,她轉身便將他拋下,心底更是一陣陣怒與怨。
蘇棠皺了皺眉,只覺有人在盯著她,不覺朝道旁看去,一眼便看見那兒停靠的馬車,以及馬車轎窗的人。
郁殊。
他的臉色一如既往的蒼白,只有眼眶充斥著紅,正死死凝著她,滿眼的……幽怨?
蘇棠一頓,想到怎麼說來二人也曾……春風一度,剛要頷首。
郁殊卻轉開雙眸,再不看她,只做不識。而後又覺得不過癮,將轎簾用力落下,重重吐出一口氣,抿唇安靜等待著。
可等來等去,外面除卻百姓的熙攘嘈雜之聲,再無其他。
良久,郁殊再次掀開轎簾,城門口車水馬龍,哪裡還有蘇棠的身影?!
……
陸子洵和陳凌二人,一人在掌管財政的戶部為官,一人在商路四通八達的江南,二人政見上雖有不同,但朝堂上沒少來往,此番相送也是友人私別。
待看著陳凌一眾駕馬車離去,他方才轉身,準備回府。
卻在轉身時一怔,一道酡紅色身影在遠處安靜走著。
今日雖天寒,日頭卻很是燦爛,可女子唇角的笑卻比陽光還要晶亮逼人。
像幻覺。
陸子洵忍不住眨了眨眼。
一輛馬車停下,擋住了他的視線,等到馬車離去,女子似是上了馬車,身影也一同消失了。
陸子洵不覺朝前追了兩步。
那身影……是蘇棠吧?
第61章
郁殊回到王府,心底仍是止不住的怒火與委屈。
明明主動的人是她,將他哄騙上榻的人也是她,連夜離開、將他棄了的人更是她!
如今連句好話、好臉色都不給他的人還是她!
郁殊下了馬車便逕自朝書房走去,只穿著帛屐的赤足凍得冰冷,散亂的發伴著緋色大氅在身後翻飛著。
「王爺!」張管家戰戰兢兢站在身後,喚住滿是怒火的男子。
郁殊容色緊繃,勉強頓了腳步。
張管家硬著頭皮走上前去,小聲道:「太后還在正廳等著您呢。」
太后?
郁殊蹙眉,繼而想到他離開王府前,秦若依似乎便來了,送來了兵權,還說了何事?
是了,要他放過秦家。
「該查的查,該殺的殺。」郁殊不耐放下這句話,便要繼續朝書房而去。
「阿殊!」身後,女子倉皇喚著他的名字,腳步跌跌撞撞朝他跑了過來,「阿殊,爹做了錯事,可他終是我爹,你看在你我往日情分上,便放過他這一次。」
秦若依伸手,想要抓著他的手臂:「我保證再無下……」
聲音戛然而止。
郁殊幾乎立刻後退半步,避開了她的碰觸。
秦若依怔住,纖長羸弱的手指僵在半空,指尖被凍的通紅。
郁殊眉心緊皺,不耐煩的看向眼前人,心底積攢的怒火幾乎全經雙眸散了出來,如隆冬屋檐下凍住的鋒利的冰柱,直直戳到人的身上,一戳一個血窟窿。
秦若依不由自主後退半步,臉上被罩住的薄紗上,滿眼的驚懼,手不覺垂落下來。
這一刻,她只覺自己全數的自尊、驕傲,被郁殊的目光打的七零八落。就像回到他「瘋」了的那夜,鋒利的匕首在臉上劃出一道道血痕。
這個……如魔鬼一般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