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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殊看著跪在自己跟前的女子,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卻又如鯁在喉,心一下下的抽疼。
她頭頂那個孤零零的旋兒都在望著他、嘲諷他。
良久,他蹲在她跟前,輕輕抬起她的下頜:「今個兒是什麼日子,蘇棠?」他低低反問。
蘇棠應:「戊戌年七月廿八。」
郁殊固執道:「什麼日子?」
「……」蘇棠不語。
郁殊笑:「我的生辰。」
作者有話要說:抱歉,本想設置21:00更新,沒想到點成了【直接發表】。
今天提前更,以後依舊21:00更新~
第42章
生辰。
蘇棠仍蹲跪在地,神色平靜。
她只是不懂,郁殊如今說這番話有何意義。
她記得又如何?不記得又如何?
卻仍舊淡淡道:「祝王爺生辰吉樂。」
如果他要的是這個,那麼不過一句話,說出來少不了一塊肉。
郁殊指尖細微頓了下,本抬著她下頜的手逐漸收了回來,仍定定望著她,好一會兒才道:「只是這般?」
蘇棠蹙眉細思片刻:「我如今已經沒多少銀錢,備不了貴禮,王爺若是……」
「你以為我要的是那些東西?」郁殊嗓音驀地一沉,心口鬱結著一口氣,卻發作不得,又咽不下去,最終他斂神垂眸,再抬眼人已平靜,「蘇棠,今日是我的生辰,你未曾放在心上,卻來為旁人求情?」
蘇棠沉默了很久,廳內寂靜的根針落地都能聽見聲響,她徐徐作聲:「王爺呢?」
郁殊怔:「什麼?」
「王爺可還記得,您當初送我的什麼?」
那些不常回憶的過往,一旦開了回憶的閘門,便止不住了。
「初年,張管家送了我一件金絲點翠蜻蜓釵;次年,張管家送了我一件月白雲錦雲緞;第三年王爺倒是親自前來了,卻是因著管家錯拿了你本欲送給秦若依的白玉簪及鐲子,」蘇棠笑了下,「我至今仍記得,我將白玉簪還給王爺的時候,王爺細微擦拭了一下,大抵是覺得髒吧。」
郁殊臉色煞白,雙眸卻赤紅著。
他不記得她說的這些。
蘇棠望了他一眼:「王爺的生辰,我親自去請過,央管家請過,哪怕知您不來,也會讓人捎去一句「誕辰吉樂」。可我的生辰,管家每年雷打不動一句『王爺祝您生辰安康』,王爺的祝福,您自個兒卻從不記得。」
郁殊起身,腳步微亂後退半步:「所以,你怨我?」
蘇棠搖搖頭:「怨談不上,只覺得累。」
心累,所以也懶得再理會了。
郁殊目光愣愣落在蘇棠的臉上,她仍舊淡然蹲跪在那兒,哪怕說起那些過往,她仍是平靜的,娓娓道來的仿佛是旁人的故事。
「一碗餛飩麵。」郁殊倏地道。
蘇棠不解。
郁殊喉結上下滾動了下:「一碗餛飩麵,我應下你方才說的。」
蘇棠低頭,掩去眼底的訝色,綁著身後烏髮的髮帶飄到身前,她輕道:「好。」
膳房早已將東西備好。
蘇棠手腳利落,不過一炷香的工夫,便已將餛飩麵做好,端到郁殊跟前。
郁殊並未動,只是看著,直到面轉涼,都未曾吃上一口。
蘇棠在一旁立著,門外天色漸暗,她朝外看去。
「等不及了?」郁殊啞聲道。
蘇棠收回目光,靜立不語。
「我不像你,蘇棠,」郁殊緩緩自袖口拿出幾張黎色紙頁,放在餛飩麵旁,「說過的話都能不作數。」
明明說過喜歡,轉眼便放得徹底。
蘇棠上前將紙頁拿在手裡,雖看不甚懂,卻也知是幾張官契。
「多謝王爺。」她福了福身子,轉身便朝門外走去。
郁殊未曾抬頭。
正如當初,他未曾看過那個他該被稱作「娘親」的女子離開的背影,也未曾看過秦若依離開的背影一般。
走便走了。
可當高衛走進來說:「王爺,面涼了,屬下讓膳房給您再備一份?」
郁殊抬頭,正看見她消失在正門的背影,一次頭也沒回。
「王爺?」
郁殊以手背碰了下碗壁,確是涼了,坨成一團,澄淨的湯水都沒了。
他卻拿過竹箸吃了一口。
依舊是討厭的餛飩的味道。
……
蘇棠沒想到回去時,錦雲仍在鋪子裡等著,見到她回來才鬆了口氣。
蘇棠笑了下,沒多說什麼,只將官契給了錦雲,要她再見到薛安時,記得將這些東西還給他。
錦雲第二日便說,已經還回去了。
蘇棠總算放下心來。
接下來好一段時日,無人打擾,她過得很是安寧。
忙時活得充沛,閒時便和錦雲二人玩樂一番,偶爾無事,便去找阿婆或是茶棚老闆娘閒坐一會兒。
若一直這般,她也是樂意的。
「姑娘,今個兒生意不好啊……」錦雲坐在桌前,時日久了,也不再如初時那般拘謹。
蘇棠正打著算盤,聞言朝門外瞧了眼,今日的天色陰沉沉的:「閒下來還不好啊?」她笑道。
「我是在替姑娘急呢,」錦雲順著她的目光望過去,「這夏也要過去了,一場雨換個季。」
蘇棠將帳簿記好,揮了揮算盤放在一旁,走到門前:「是啊,馬上又要入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