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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棠這一忙,竟從晨時忙到申時,才終於歇了口氣。
一連幾日,皆是忙碌。
這日,蘇棠如常忙到傍晚,準備回院之際,未曾想轉到街巷便碰見了不速之客。
「蘇姑娘。」高衛硬著頭皮上前。
他本不欲前來,可這幾日,每逢去王爺書房,便戰戰兢兢,王府都一派冷峻,平日裡誰人途經書房門口,更是大氣兒都不敢出,這才不得已前來。
蘇棠望著來人,眉心輕蹙了下:「高護衛有事?」
高衛本欲近前,突然看見她的神色,又後退半步,立馬解釋道:「蘇姑娘不要誤會,只是……」說到此,他頓了頓,看向一旁的餛飩,「蘇姑娘大可不必這般操勞的。」
蘇棠怔愣了下:「什麼?」
高衛又道:「蘇姑娘被世子刻意刁難一事,京城少有人敢管,可是……」他低頭,假咳一聲繼續道,「蘇姑娘同王爺說上幾句軟話,便不必再這般下去。」
蘇棠臉色未變,只是聲音冷了幾分:「他讓你來的?」
「不是,」高衛忙擺手,「只是……」
「高護衛請回吧,」蘇棠笑了下,轉身便欲離去,又補充道,「往後,還是不要再來了。」
高衛啞然,忙跟上前:「蘇姑娘……」
他還欲說些什麼,卻已被一輛馬車打斷。
薛安跳下馬車:「蘇姑娘,少爺被扣在群芳樓了,小的想請您過去一趟。」
蘇棠皺了皺眉,而後方才想到,這薛安正是沈辭身邊的小廝。
餘光看見高衛,她乾脆頷首:「好,」話落,扭頭望向高衛,「我仍有要事,還請高護衛先行離去。」
高衛見她神色堅決冷凝,心中嘆息一聲,最終離了去。
「蘇姑娘,請上馬車。」薛安後退半步,恭謹道。
蘇棠頓了住,方才憑著一時意氣,而今卻又生了懊惱:「我先將板車推到院中……」
「此等小事無須蘇姑娘動手。」薛安點點頭,馬夫上前接過蘇棠手裡的板車,利落的推進院落。
薛安看著蘇棠:「少爺說,蘇姑娘若不去,他改日來嘗嘗蘇姑娘的手藝。」
蘇棠終究上了馬車。
只是在馬車上未能忍住問了一嘴:「你們少爺為何會被扣在群芳樓?」
群芳樓她自是知曉的,京城最為繁華的伶人閣。
薛安面不改色道:「少爺喝醉了,未曾帶銀子。」
蘇棠一詫:「你便為他取來銀子不就好了?」
薛安神情平靜:「少爺並非給不出銀子,而是不肯給。」
蘇棠:「……」
群芳樓並不難尋,尤其夜色漸至,那泛著郁香、燭火通明的樓閣便是了。
蘇棠站在樓閣前,嗅著幽香,聽著裡面的絲竹笙簫,未曾想到,她竟還能再來到此處。
薛安率先上前:「蘇姑娘,少爺正在長蘭閣中,鴇兒也在那兒。小的這邊給您……」帶路。
只是最後二字還未道出口,便聽蘇棠道:「長蘭閣?」
「是。」
蘇棠頓了下,起身朝二樓而去。
薛安詫異,匆忙跟上。
若說之前蘇棠仍不解薛安口中「少爺不肯給」是何意,那麼方才走進長蘭閣,聽見裡面的動靜便知曉了。
一陣悠揚琴聲中,鴇兒的聲音儘是為難:「世子殿下,咱們青歌可是在這兒陪您共酌了幾壇酒,您看這……」
男子的聲音則添了幾分醉,比起一貫的意氣,更為縱肆:「……你這鴇兒好生不講理,我比那美人兒生得好看,怎麼能算我是她入幕之賓,你怎得不說她嫖我未遂?」
蘇棠的腳步在聽見這番話後,僵在門口。
恰逢沈辭抬頭,一眼望見她揚眉一笑,食指指著她道:「你且說說,本公子同那青歌姑娘,誰生得好看?」
蘇棠凝眉,停頓片刻,轉身逕自離開。
「蘇姑娘?」薛安正跟上來,匆忙喚她,「怎的剛來便離開……」
蘇棠一言未發。
薛安輕嘆一聲,忙解釋道:「少爺以往大方的緊,不會這般的,今日反常,只因……是老爺的忌日。」
蘇棠腳步一頓,忌日嗎?
卻也正是愣神的功夫,鴇兒追上前來攔著她:「這位姑娘可是世子的友人?您可不能這般離去,世子今日怕是醉了……」
「多少銀錢?」蘇棠打斷了她。
鴇兒一愣,繼而笑開:「一百六十三兩四錢,便算您一百五十兩了。」
一頓大酒便百餘兩,蘇棠頓了下,自袖口拿出兩張銀票放入鴇兒手裡。
鴇兒瞧了瞧銀票,歡天喜地便離去了。
蘇棠朝廂房內望了眼,那青歌姑娘依舊坐在角落撥弄著琴弦,自始至終,琴聲未斷,她神色從容。
似察覺到蘇棠的目光,青歌抬眸望了她一眼,微微頷首一笑算作行禮。
蘇棠回了一禮,看向沈辭。
後者正凝眉望著她,下刻他突然走上前來:「你是不是覺得本公子不好看?」
蘇棠看了眼桌上幾個空酒罈,頷首道:「是。」
這一次再未多言,轉身離去。
沈辭望著她的背影,半晌默默上前跟了上去。
直到走出群芳樓,夜風一吹,蘇棠幡然醒悟,自己竟為了一句可笑的「忌日」出了百餘兩銀票。
身後有蹣跚腳步聲傳來,蘇棠只當未聞,仍繼續走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