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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婆說了十餘樁親事,對此事自然不陌生,打眼一瞧便知,這孫鶴大抵是看上棠丫頭了,剛巧和阿生那邊正冷著,她自然應了下來。
一來一去,阿婆再回到豬肉鋪,已近黃昏。
「方才路上碰見了熟人,耽擱了一會兒工夫。」阿婆看著下刀乾淨利落的李阿生,解釋道。
「嗯,多謝阿婆。」李阿生頓了下,望了眼她空空的手,安下心來。
阿婆見狀,眼神動了動:「阿生可知,我路上碰見了誰?」
李阿生雖無興致,卻仍道:「不知。」
「我碰見了孫家小子,」阿婆邊說邊看著李阿生,「那孫家小子不知怎的,就打聽到我和棠丫頭相熟,硬是求著我給他拉拉紅線呢……」
李阿生本拿刀的手頓了下,好一會兒才道:「是嗎?」聲音極輕。
「自然,」阿婆點點頭,笑眯眯道,「對了,我今個兒還瞧見棠丫頭在找屋子呢,大抵是要搬離現在待的地方了。」
這話她卻也沒說錯,棠丫頭的確不願待在街口。
李阿生這次卻無半絲異樣,刀工極快將骨肉分割。
阿婆見狀,心底賭了幾分,乾脆將那錠銀子給了他:「這是棠丫頭托我轉交給你的,她還說啊,感念你以往的可憐及照顧,但從今往後無須再送肉了。」
這次說完,阿婆轉身便離了鋪子。
「啪」的一聲,菜刀落,四寸有餘的豬骨應聲而斷,斷骨面平整光滑,刀刃亦深嵌入案板。
這日,李阿生回的極晚,回去時,剛巧碰見了抱著糖葫蘆的小販,他竟鬼使神差的買了一串。
回到院中,映著月光他安靜打量著眼前小巧鮮紅的糖葫蘆,糖衣晶瑩,似乎碰一下便能碎了。
良久,他緩緩吃了一顆,甜中帶酸,算不上可口。
可是,說不上緣由,他突然間只是想要試一下。
……
翌日。
蘇棠一如既往去了街口,從晨時忙碌到午後,終於得閒。
有了銀錢就是好做事,牙行幾乎每隔幾日便會送來亟待出手的鋪子。
她正拿著告示,一家家的看著,突然便覺得前方異樣。
蘇棠抬眸,看向街口對面,一個四五十歲的蓄鬚男子站在那兒,很眼熟,也……很久未見了。
——靖成王府之前的管家。
每逢過節,甚至包括她的誕辰,總是管家拿著名貴的物件,來到後院,告訴她:這是郁殊送的。
她最初曾天真的信過,後來才知,郁殊送的東西,郁殊自己都不知。
「一碗餛飩。」一旁一人的聲音響起,沉穩卻又沙啞。
蘇棠回神,輕描淡寫收回目光,卻在看見來人時一怔,是她本以為再不願與自己來往的李阿生。
只是,他的目光正落在她手掌的告示上。
「這是我找房子……」
「我知。」李阿生打斷了她,轉身坐在桌旁。
他自然知道那是何物,可就是知道,心中才越發不喜。
蘇棠抿了抿唇,見他不語,終住了口,只飛快下了一碗餛飩,放在他跟前,再打眼看向對面,那管家已不見了蹤影。
此間一派死寂,無人言語。
李阿生擰眉,心底一陣無力。
他本不願這般的。
囫圇吃著餛飩,卻味同嚼蠟,身側更無半分動靜。
良久,李阿生轉頭,看著眉目隱有不自在的女子:
「你可有成親的打算?」
第27章
空蕩蕩的街口,唯有三兩行路人走過。
蘇棠被李阿生的話震住,好一會兒方才怔怔回首看著他:「李大哥這是何意?」
李阿生低頭,看著眼前瓷碗中湯水上飄著的翠綠的蔥葉,如浮萍,亦如他。
可當餘光掃過她手邊的告示,心底又如被巨石重重砸中一般。
她若搬走,往後,二人便真的再無瓜葛了,而他不願這般。
「蘇姑娘若有此打算,不若……」李阿生頓了下,如下定決定般望著她,「與我成親。」
「啪」的一聲,蘇棠手中湯勺掉入熱氣騰騰的湯水之中:「李大哥……在開玩笑?」
李阿生站起身走到她跟前,目光深沉且認真:「並非開玩笑,」他頓了頓,「那孫家的孫鶴,並非良緣。」
蘇棠聽著李阿生這番話,心中越發不解:「孫鶴?」
李阿生道:「阿婆說……」話至此卻戛然而止。
以往從未這般駑鈍過,而今看見蘇棠迷茫的容色才反應過來,那孫鶴一事,大抵是阿婆激他的。
蘇棠聞言瞭然一笑:「定是阿婆又苦口婆心的勸你了,她素來熱心,今兒傍晚回去,我便同阿婆好生說清楚,免得再給李大哥添麻……」煩。
最後一字,並未說出口,便已被打斷:「蘇棠,」李阿生的聲音有些緊繃,可說到後來,卻垂下眼去,「並非麻煩。」
「李大哥?」
「成親,是認真的。」李阿生抬眸,聲音平靜了些。
蘇棠呼吸一緊,睫毛輕顫了下,良久方才低道:「可是……為何呢?」聲如呢喃,儘是茫然。
李阿生望著她,未曾言語。
只是他心知,他第一次想要安定下來。
這安定,與她有關。
——正如除夕,她端著一碗月牙餛飩,雙眸晶亮的遞給他;亦如那夜她給他上藥,神色平靜,與他身上的血腥格格不入;更如她在院中熬著白粥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