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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打開殿門,便一股清幽檀香襲來。
蘇棠凝眉走到裡面,只望見鳳椅上,秦若依正坐在那兒,容色比起上次見面蒼白消瘦了許多,雙眸無光,形容懶倦,卻仍是美的,如一朵雍容嬌弱的病牡丹。
蘇棠蹲跪在地:「民女叩見太后。」
這一次秦若依應的卻快:「起來吧。」話落,微微抬手,一旁有宮人抱著淺黎色的小東西走了進來,恭敬放在秦若依手中。
秦若依接過來,親昵的擁在懷裡,一手抱著,一手順著那小東西的毛。
蘇棠望了一眼,那是一隻貓兒,淺黎色的毛柔順的緊,卻瞧著瘦弱可憐,在秦若依懷中倦怠的眯著眸。
「這是前不久突然闖到我殿裡的貓兒,我見他可憐的緊,便命人將他尋回來,留在身邊收養了他,」秦若依看了蘇棠一眼,溫婉一笑,「我已好久沒出過這宮殿了,這段時日,都是這貓兒陪在我身邊的。」
蘇棠頷首算作回應。
「蘇姑娘呢?」秦若依突然反問道,「蘇姑娘可想過,養這樣一隻貓兒?」
蘇棠看了眼那隻貓兒,那本倦怠的貓兒竟突然轉身看向她,圓溜溜的眼睛直直盯著。
她皺眉,竟覺得那目光分外熟悉,且……令人排斥:「民女對甚麼野狗啊,貓兒啊,無甚興致。」
秦若依看了眼她,聲音幽沉:「如此,甚好。」話落,她伸手拍了拍貓兒,貓兒低叫一聲,方才收回目光,復又倦怠的閉眼。
秦若依染著蔻丹的手一下下的輕柔順著貓兒的毛:「蘇姑娘,這貓兒在我身邊總是這般,今個兒你來了,他見了生,才有了幾分生機。你說,我若是讓他知道我在意他,他會否活潑些?」
蘇棠道:「太后養久了,它知道太后對它好,自會熟了。」
「蘇姑娘也覺得,我當讓他知道我的在意?」秦若依看著她。
蘇棠垂眸:「太后自行定奪。」
秦若依微斂目光,又看向蘇棠手中的木箱:「這是……」
蘇棠緩緩將木箱拿起:「這是王爺給您的禮物。」
……
夜色深沉,彎月當空映出幾分月華,星光稀疏。
王府。
高衛如常端著夜宵朝書房走去,輕叩房門恭敬道:「王爺。」
「……」裡面無半絲動靜。
高衛一怔:「王爺?」聲音都大了些。
身後有人喚他:「高護衛。」
高衛心中驚了下,卻到底是跟在王爺身邊的,轉身已然面不改色:「張管家?」
張管家道:「王爺今個兒回寢房歇著了。」
高衛再難維持平和,滿眼詫異。
寢房中。
三盞燭台,數十盞燭火齊明,屋內亮如白晝。
郁殊斜倚在軟榻,數日未曾好眠,身心俱疲。
可是卻了無睡意。
他強迫自己閉緊雙眸,以證有無蘇棠,於他並無影響。
可不過半柱香,他頹然睜眼起身,行至外寢。
木施上懸著的朱色對襟袍服,腰間束以墨色腰封,金線繡著雲煙紋路。
一旁案几上放著的金色發冠上嵌著紅珠,髮簪尾端鑲著黑玉。
與昨日送與蘇棠的,很是相稱。
第35章
宮宴這日,天色透著些陰沉,便連屋內都有幾分昏暗。
蘇棠只穿著件素淨的白色雲紋裙,蔚藍鞶帶收緊細腰,長發以一根藍色玉簪綰起,幾縷碎發垂落在耳畔,由風一吹,拂過臉畔,顯出幾分淡雅風情。
只是,玉簪的玉是下等玉,不顯澄澈,衣裳也是並不名貴的緞子。
她安靜對鏡望著,最終只拿過胭脂隨意蓋了下泛著蒼白的臉頰,便再未理會。
不知多久,院外傳來陣陣馬蹄噠噠、馬車咿呀聲,最終停在門前。
「蘇姑娘?」門扉叩響,高衛在門口低喚。
蘇棠將銅鏡扣在桌面,起身朝外走去。
時,已近傍晚。
高衛垂首恭謹道:「蘇姑娘,王爺在馬車……」話在嘴邊斷了一半。
他怔怔看著眼前女子。
前幾日王爺送來華服他雖未細瞧,卻也知道那是正朱色,名貴的緊,而今蘇姑娘穿得雖也好看,卻……並非那日王爺所贈。
許是沉默的久了,馬車內的人沒了耐心,一隻蒼白的手挑開轎窗:「上來……」尾音同樣頓住。
郁殊雙眸緊縮,只透過轎窗死死盯著馬車外的女子,目光落在她素白衣裳上,眉心緊蹙,容色微白。
她仍是好看的,腰細似柳,眉目如畫,哪怕素淨著臉,仍讓人覺得美得純粹,卻格外刺眼。
他記得她嫁給李阿生那日,嫁衣如火,紅妝細抹,美得驚心動魄;也記得她隨陸子洵去馬場時,海棠紅色戎裝,青絲高束,美得張揚肆意。
卻獨獨面對他,連妝扮都不願。
郁殊指尖微緊,她其實妝扮過的,那三年裡,他次次見她,她次次紅顏如玉,尤其她去宮門口迎將死的他時,好看極了。
可那時她穿著一身月白,不像她。
她原本這般適合正紅。
蘇棠察覺到郁殊的目光,抬頭朝他看去,輕輕頷首一笑,平淡而從容。
郁殊仍挑著轎窗,只是眼神落在了她發間的玉簪上,讓人看不出情緒。
「蘇姑娘,請。」高衛已將馬凳搬來。
蘇棠踩著馬凳,輕斂衣裙,走進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