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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提,我也快要忘了,」郁殊把玩著酒杯,「他們在我肩頭刺了一根木釘,後來,我便用那□□的木釘,也刺到他們後肩,看著他們倒在地上,卻碰不到傷口,流了很多血。那晚我未曾休息好,因為他們哀嚎了一整夜。後來,他們就跑了,不知跑去哪兒了。」
秦若依唇蒼白了下:「……什麼?」
郁殊緩緩起身走到她跟前,彎下腰身,看著她的眉眼:「你又在害怕了,」聲音篤定,「不是念著那兩年的情誼嗎?為何要怕呢?」
秦若依勉強平靜著心神:「阿殊,你又在玩笑了。」
郁殊低笑出聲,朦朧暗光里,晶亮的眸中似有微波蕩漾:「我生性低劣,如你口中的其他乞兒無甚差別,且睚眥必報。不知太后清不清楚,你所念的情誼,究竟念的是什麼?」
秦若依看著近在眼前的人,心口一跳,手一緊。
她一向知道郁殊是好看的,卻似是第一次覺得,他竟如話本子裡專偷人心的妖仙。
她懷中的貓兒卻倏地看向轉角一片昏暗處。
「喵」的一聲凌厲叫聲,貓兒已掙開秦若依的懷抱,跳下去朝昏暗裡跑去。
秦若依低呼一聲,手背上登時出現三道血痕。
郁殊驀地直起身子,朝貓兒跑的方向望去,下刻突然想到什麼,身形飛快走來。
貓兒亦停在轉角處。
那漆黑一片,空無一人。
似乎只是一場虛驚。
……
蘇棠只覺自己口被人掩住,身子被拖著後退著,一直退到一處角落,耳畔能隱隱聽見幾聲呼吸聲。
她伸手便要將那人的手撥下來。
耳邊的聲音懶洋洋的:「不想被察覺到,便不要作聲。」
蘇棠本撥開他手的動作頓了下。
那人見她鎮定,終於將手撤了下來,直到聽見水榭旁再無動靜,她方才飛快側身,避開了身後人。
沈辭眯著眼打量著她飛快逃離的動作,良久挑眉道:「你我二人方才那般,不定是誰占誰的便宜呢。」
蘇棠仍舊後退半步,神色平靜道:「多謝公子出手相助。」
沈辭拿出紅玉釵,一挑額前碎發:「無須多禮,便抵了這釵了。」
一次掩護,四千兩紋銀,倒是划得來。
蘇棠神色無異樣,點點頭,便朝著宮宴的殿門走著。
如今夜色漸沉,宮宴當結束了。
沈辭卻跟在她身側,饒有興致道:「你臉色這般難看,扮女鬼不成?」
蘇棠怔:「什麼?」
沈辭點了下自己的臉:「聽聞你是被靖成王帶來的,莫不是見著方才花前月下那番郎情妾意,你被傷著了?」
蘇棠腳步一頓,終於轉頭望著他,平靜道:「我不傷心。」
她不傷心。
早就知道的事,無須傷心。
一切不過回到該有的位子罷了。
她依舊朝前走著,前方已是蓮池。
沈辭立在原處望著她的背影,半晌突然道:「我還聽聞,你叫蘇棠?」
蘇棠腳步未停。
「昔日首富蘇長山,是你父?」
蘇棠僵立在原處,她已經好久沒聽見有人提及父親了,就像是……普天下獨她一人記得父親一般。
沈辭揚眉一笑,轉身慢悠悠走到他之前待的涼亭里,懶懶斜倚著闌干,看著蓮池,口中哼著小曲兒。
不多時,一人走了進來,立在他跟前:「你知道我父親?」
沈辭伸了個懶腰:「這春都走了,後宮的春,怎的才開始啊。」
蘇棠一滯,抿唇道:「你這話,若是被靖成王聽見,怕是不得善果。」
「為何?」沈辭笑,「我不過嘆春來的太遲,怎的就沒有善果了?」
「因為她是太后。」郁殊在意的太后。
若是旁人,郁殊不會管,可是太后,他便不會袖手旁觀。
「太后又如何?」沈辭道,「不就是雙眉雙目,一口一鼻……」
說著,他站起身湊到她跟前,打量她一眼:「若論數量,你也不缺啊。」
蘇棠安靜望著他,不語。
「沈某也非不懂憐香惜玉之人,雖然你這香玉,品相差了些,」沈辭捻著手中紅玉釵,「我知你父,蓋因我同他打過交道,記憶……頗為深刻,至於你……」
他拿著紅玉釵戳了下她的臉頰:「記得,我名叫沈辭。」
亭外「啪」的一聲細響,引來二人側目。
蘇棠冷不丁便望見一張華麗的臉,夜色下更顯魅人。
郁殊正站在亭外,面無表情看著二人。
察覺到二人目光後,他方才緩步走上前來,本看著蘇棠的目光,逐漸落在沈辭手中的紅玉釵上。
他比沈辭高些,目光微垂,讓人瞧不出情緒。
沈辭默默將紅玉釵攥在手心。
郁殊眸光動了下,而後笑了出來:「世子殿下的手中釵,瞧著倒是眼熟。」
沈辭朝蘇棠睨了眼,也笑:「旁人送的,貴重的很。王爺可不要奪人所愛啊。」
「哪裡,」郁殊手不自覺摩挲著手背上的傷疤,「世子若喜歡,改日我命人多備些,送到府上去。」
沈辭眼睛亮了下:「好啊。」
「好。」郁殊伸手攬著蘇棠的肩,「也請世子,不要奪人所愛。」
沈辭點頭:「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