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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棠行了不到半個時辰便到了一處木橋。
夜色逐漸散去,月亮的光輝也漸漸散淡。
蘇棠轉頭,回首望去,不覺一笑。
耳畔喧囂的風聲都暢然肆意,如自由的嘹歌。
只是越過前方的沙丘,她帷帽紅紗下的笑,立刻僵住了。
沙丘下停著幾匹馬,為首之人肩頭的血跡很是顯眼。
月色嬌媚,風吹起郁殊帷帽的白綢,他的眉眼卻比月色還要撩人,他坐在馬上,正等著她。
蘇棠勒緊韁繩。
耳畔喧囂的風聲煩人的緊,嗚咽如嬰孩啼哭。
郁殊翻身下馬,摘了帷帽,一步步朝她走來。
蘇棠坐在馬上俯視著他,不語。
郁殊站在她的馬旁,看著她等著馬鐙的繡鞋,許久伸手將上面的沙塵撣去。
蘇棠腳一頓,縮了縮,駕馬朝一旁躲避了下。
郁殊仰頭看著她,高束的馬尾被風吹的飛揚,眉眼粲然如星,聲音溫柔:「阿姐,我來接你回家。」
蘇棠凝望他良久:「你沒事?」
「有些暈,」郁殊依舊笑著,「回去我讓高衛給你些無味的迷藥。」
「郁殊,」蘇棠聞言,心中的煩躁也變成了無奈,緊了緊韁繩,「你知道茶中有迷藥,卻仍飲了下去,不早猜到我會離開?你未曾阻攔,不是默許?」
郁殊認真望著她:「我喝下那杯茶,是因為那是你給我的。只下了迷藥而非毒藥,阿姐憐我嗎?」
「那是因為我沒有毒藥!」
「若有的話,你會下嗎?」
「……」蘇棠靜默下來,許久輕吐出一口氣,翻身下馬,走到他跟前,「郁殊,你到底想怎樣?」
郁殊靜靜的凝望著她的眸,輕聲道:「……留下。」
蘇棠想也沒想:「不可能!」
郁殊又道:「帶我一起離開。」
蘇棠這次連回應都未曾,轉身便朝馬匹旁走去。
郁殊突然作聲:「我知道,阿姐是因為秦若依。」
蘇棠腳步停也未停,大步走到馬旁。
郁殊盯著她的背影,漸行漸遠。
滿心的惶恐皆隨著她的離去,翻湧而來,擠壓的他心口悶痛。
那瞬本茫然無措的情愫如尋到出口一般,話不覺脫口而出。
「我喜歡阿姐,不是因為任何人!」
蘇棠身形驟然僵住,停頓良久,才伸手拍了拍馬腹,抓緊韁繩便要踩上馬鐙。
身後一陣倉皇腳步聲,她的手腕被人攥住了。
郁殊的聲音再次傳來:「我喜歡阿姐。」
原來,有些話,根本不難啟齒。
只是……心跳動的飛快,如下刻便要窒息一般。
蘇棠垂眸,看著手腕上蒼白的手,以及那隻手臂上蒙了一層血色,片刻後抬眸,面色無波的望向他。
郁殊迎著她的目光,本跳動的心頃刻冷凝,如被冰封,好久低聲呢喃:「阿姐不信?」
她的眼底,儘是冷靜。
蘇棠仍看著他,手腕在不動聲色地用力掙脫著。
郁殊手一動不動,望著她:「你最愛的不是月白,而是紅,最喜愛的花是海棠花,哪怕裝的不在意,其實喜愛極了糖葫蘆,性子明明固執的緊……」他啞聲道著,胡亂將袖口的紅玉釵塞到她手中,「阿姐,蘇府我修葺好了,蘇父我去祭拜了,這個紅玉釵,你丟了三次,我撿回來三次……」
蘇棠本掙扎的動作停了下來,安靜望著他。
郁殊抓起她的手,冷銀色的鋒利釵尖對準了自己的左眸:「你若不信,便將我眼睛剜了,你的臉於我再無意義,只是因為你……」
話落,他驀地用力。
蘇棠手劇烈一顫,猛地用力抵抗那股力道,想要將釵收回來,卻晚了。
釵尖如野獸的獠牙嗅到血肉,頃刻間在左邊眼瞼刺出一片血。釵身滑動,越過深邃眼窩,在眉心骨下劃出一道血痕。
血滴冒了出來,沿著那張魅惑叢生的臉頰滑落。
滿眼的紅。
蘇棠張了張嘴,卻如鯁在喉,好一會兒聲音呢喃:「你瘋了。」
郁殊隔著一片紅望著她:「我很清醒,阿姐。」
夜色不知何時已經過去,沙漠邊際,初日漸升。
郁殊看向日出,臉色微變,下刻他看向蘇棠:「等我,阿姐。他不是我。」
蘇棠仍滿眼怔怔:「什麼?」
初日飛快躍了出來,夜色徹底過去。
郁殊的神色逐漸變得茫然,繼而冷靜下來。
他轉頭環視了眼所處的大漠,垂首看了眼蒼白的手與衣裳,而後食指輕輕探向左眼下,指尖觸到一片赤紅的血跡。
郁殊唇緊抿著,神色冷然,看著眼前的女子,不過留個人罷了,「他」還真是廢啊。
下刻開口命令道:「帶回去。」
語畢,他轉身便欲離去。意識卻毫無防備的被翻湧而來的迷藥侵襲,人昏倒在地。
作者有話要說:弱弱說一句:沒瞎。
第52章
大漠吹來的風卷著酒幌,在酒館門前上翻湧晃動。
蘇棠坐在空蕩蕩的大堂,嗅到衝到鼻間的酒香。
易齊圍在她身邊嘰嘰喳喳:「你竟然想離開,把這個爛攤子丟給我?蘇棠,我本以為你不過少了那麼點兒熱心,誰成想你連良心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