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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齊謹慎看著她。
蘇棠又平靜道:「這會兒沒酒客,你包餛飩吧。」
易齊瞪她一眼,嘀咕一聲卻還是朝後廚走去,下刻卻又想到什麼,站在後廚門口:「昨夜,多謝了。」
蘇棠笑了下,轉過後院,沒想到正撞見了高衛。
「蘇姑娘……」高衛看她一眼,目光複雜,似是有話要說,只是終沒說什麼,垂眸看了眼她手裡的空酒罈,上前兩步將酒罈接了過來:「這種粗活,蘇姑娘便使喚屬下便是。」
蘇棠不自在的後退兩步:「不用,高護衛也有事要忙……」
高衛想了想,大抵也想到這一點,吹了兩下口哨,本空蕩蕩的後院立刻出現兩名暗衛:「那蘇姑娘使喚他們。」
蘇棠一滯。
高衛轉頭環視了一遭院裡:「一個去酒館將桌凳擦乾淨,一個把柴砍了。」
「是。」那二人應一聲,轉身利落的去各忙各的。
蘇棠兩手空空站在原處,一時之間竟不知自己該忙什麼,許久方才轉身朝後廚走去。
易齊正手腳忙亂的包著餛飩,見她前來沒好氣道:「怎麼?還監工?」
蘇棠從他身後繞過去,卻在看見他後首垂到後頸的一道疤時腳步一頓:「你後首被人打過?」以往他總將後首半頭髮披在身後,而今倒是第一次將頭髮束起,她才得以瞧見那道疤。
「唔……」易齊含糊應了一聲,「應當是吧,我不記得了。」
蘇棠頓了頓,看著他。
「怎麼?」易齊不解。
「沒事,」蘇棠搖搖頭,順手也包著餛飩,沉默良久,終沒忍住道,「你難道不好奇,那個齊老闆娘說會還傷她之人一劍,結果卻刺了你?」
易齊臉色一僵,手裡的餛飩都變了形:「還不是因著她心愛之人忘了她,她將氣撒到我……」
話音倏地止住,易齊將餛飩仍在一旁,伸手摸了摸後首的傷,皺眉不知在想著什麼。
蘇棠也不再言語。她畢竟不知易齊經歷何事,不好多言。
郁殊走下樓時,手裡的糖葫蘆早已不見了蹤跡,轉過樓梯口,正看見後廚里包著餛飩的二人。
天色有些昏暗,後廚的桌上燃著個燭台,那二人時不時插科打諢一番。
並不親昵,卻總透著說不出的默契。
這樣的蘇棠,和在他跟前的全然不同。
她在他面前,以往是滿眼藏不住的歡喜,而後來,卻總透著拘謹與疏離。
尤其……對她說了「喜歡」之後,她不理他,更像是無聲的回絕。
那串糖葫蘆似乎還在肺腑里泛著酸,惹得他眉心緊皺。
郁殊抿了抿唇,走上前去,不為其他,只想將那份默契打散。
「郁公子?」易齊率先看到了他,出聲打著招呼。
蘇棠背影一頓,瞪了眼「有錢便是祖宗」的易齊,自打高衛又給了他幾張千兩銀票,他倒是越發殷切了。
郁殊飛快看了眼蘇棠的側影,她仍未看他一眼,心口微澀,他仍頷首,聲音有些低啞:「打擾二位了。」
「不打擾,不打擾。」易齊忙道,轉頭看了眼自己座下的長凳還余出來一截位子:「郁公子若不嫌棄……」
「他嫌棄。」蘇棠看著易齊,一字一頓。
郁殊嗜潔,且她不願面對他。
易齊眨了眨眼,不解回望著她。
郁殊看了眼那一掌寬的長凳:「無妨。」
轉身擠在易齊身邊坐下,不言不語,只是目光靜靜望著蘇棠的動作,看著她纖細白皙的手指微微翻轉,便已包好了一個好看的月牙餛飩。
蘇棠眉心微蹙。
偏偏易齊是個多嘴的,看見此間平靜,便又道:「郁公子可要和我們一同吃餛飩、飲酒?」
郁殊收回落在蘇棠手上的目光,看了眼易齊,剛要點頭。
蘇棠打斷了他:「郁公子身份尊貴,厭惡餛飩,喝不了酒,還有……」她朝易齊靠近了些,瞪著他,聲音輕道:「閉嘴。」
郁殊怔怔坐在那兒,看著眼前二人的動作、姿態,他似乎成了多餘的。
曾經在京城,她做好了餛飩給他,他不要,還滿眼的嫌厭;而今,她卻連給不願給了。
易齊看著蘇棠,又看了眼郁殊,最終沒忍住嘀咕一句:「你喜歡餛飩,他卻厭惡,他喝不了酒,你偏偏開酒館。這麼看,你們還真不般配啊。」
真不般配……
郁殊垂在膝上的手不覺緊攥,眼尾微紅,心裡頭翻湧著陣陣說不清道不明的隱怒,手背上的刺痛卻又喚回了他的理智。
不能傷他,若傷了易齊,蘇棠就真的再不會理他了。
郁殊垂眸,良久道:「餛飩與酒,都無……」妨。
「郁殊。」最後一字沒來得及說出,便被打斷了。
蘇棠望著他,眉心皺的越發緊。
郁殊仍坐在那兒,迎著她的目光。
這是她自今晨第一次理他。
蘇棠輕吐出一口氣:「我有話同你說。」
她轉頭看向易齊。
易齊本看熱鬧的目光一滯。
「你出去。」蘇棠道。
易齊悻悻放下手裡的麵團,起身走了出去。
直到聽見腳步聲漸遠,蘇棠方才道:「郁殊,你沒必要這樣。」
郁殊神色平靜看著她,不語。
「不愛就是不愛,沒必要裝作多麼喜愛,」不論是餛飩、酒,還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