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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知劉太后心思的虞姑姑自然也想到了這個層面。
「想來這也是人之常情……太后忘啦?太后從前在閨中時養過的一隻狸奴後來病逝了,太后都還緬懷了兩年有餘,人都是有感情的,一時半會清醒不了也在所難免……」
虞姑姑的話不無道理。
劉太后終於被說服幾分,闔眼睡去。
幾日下來,郁琤發現自己好像病了。
他開始刻意不去想玉鸞的法子雖然生出了效果,但他卻好似患了王八病。
顧名思義,便是說,他一天不畫王八,心口便又漸漸窒悶起來,嚴重時候甚至會感到氣短胸悶。
郁琤繃著臉讓太醫為自己診平安脈,太醫卻說郁琤身體健壯,只要肯稍微努力一下,三年抱倆不成問題。
郁琤見那太醫話里話外的意思分明是嘲諷他被那個女人拋棄,一怒之下令那太醫罰俸三個月。
內侍見他心思煩躁,也知他身負重則,壓力極大,又低聲提議道:「陛下若實在不想立刻選出一位皇后,不如隨意提拔宮裡一個女子作為寵妃,這樣一來,大家的注意力便立馬被那位寵妃給吸引去,自然也就不會逼陛下立刻冊立出皇后來了……」
這是個餿主意,但內侍看著天子一天天地萎靡不振,到底也是於心不忍。
郁琤眉心動了動,似乎聽進去了,又似乎沒有,到底沒有回答。
內侍知他近日愈發喜怒無常,自然也不敢輕易招惹,只是暗地裡更是對天子日常活動留意了幾分。
但見天子批閱奏摺到深夜,回去之後,還要照例在書房中揮毫潑墨,畫了幅王八圖。
內侍雖不明白這綠蓋子王八究竟哪裡博得了帝心?
但每每瞧見天子畫完之後看著王八的目光便漸漸平靜下來,又覺這王八莫不是普通的王八,乃是傳說中的上古神獸玄武,看了之後能夠提神醒腦,蕩滌塵俗之念?
北方玄武乃是執明神君,又為水神之首,但……玄武乃是蛇身龜背,這天子筆下的王八除了綠蓋子符合,旁得倒是沒一處能對得上號的。
不過內侍偷偷打量了一眼,卻發現這王八那對綠豆眼睛每每都會用一種斜睨的角度看著畫外之人,倒有些人的神韻。
內侍不知道內情,但郁琤心中卻是門清。
頭一天畫王八的時候,郁琤尚且還不明白自己為何對王八如此情有獨鍾,且畫一畫便可治癒心疾,百郁全消。
乃至到了第二日,郁琤陡然發現自己仿佛是一個人寂寞得久了,以至於他看著王八都覺得這隻王八異常得眉清目秀……
甚至就好像淑妃注視著自己的模樣?
當時他便心頭一凜,愣是驚出了一身冷汗。
待他再細看之時,越看便越發覺這王八綠豆大的眼睛裡仿佛柔情百轉,與那淑妃神似的程度簡直到了九成九的地步?
到了這種程度,郁琤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他如遭重擊之後,卻才漸漸幡然醒悟,明白了一個道理。
這人的本性便是這樣執拗,越是強調自己不去想什麼,便越會忍不住去想什麼。
既然他無法控制,那麼就只好靈活地改變一下方式。
那便是堵不如疏。
這廂郁琤終於看夠了王八,面無表情地離開了御案前,令內侍將畫收歸。
他暗暗瞥了一眼內侍,見對方神情如常地將畫收歸好後,毫無異色。
凡事皆有過渡,自己既然已經心如磐石,不可轉移,只需過渡過這段煎熬的時期之後,方能徹頭徹尾的改變。
想來自己日日借著畫王八來紓解自己對那個女人的相思之苦,饒是旁人想破了頭也猜不到背後真正的原因吧?
郁琤想到此處,眉心更是一緩。
誠然,他並不是個十分重視顏面的人,但他也不想叫別人知曉他日日都還記掛著已經離他而去的棄妃罷了。
翌日晨起,天子不知夜裡夢見了什麼,起來之後心情大好,又吩咐內侍在他那一摞王八圖里選了選,選出個最為出色的王八,將王八裱在書房中高高掛起,以便於天子閒暇之餘,可以看著王八養養眼睛。
內侍腹誹不斷,背地裡也忍不住看著那副王八圖,想喝王八湯的食慾倒是被釣出來一點,但哪裡有養眼之處,愣是沒能看得出來。
這日天朗氣清。
郁琤看完了王八圖之後,陰鬱的心情照例得到了幾分紓解。
內侍看在眼裡,心中亦是跟著鬆了口氣。
豈料這時盲谷忽然進來,臉色難看至極,對郁琤道:「陛下,那薊蘇逃了……」
郁琤愣了愣,這才將這姘頭從腦海里回憶起來。
「逃了?」
他的語氣有著說不出的危險。
盲谷背後發涼,跪下咬牙道:「此人過於奸猾,屬下每隔三五日都會親自過去盯看一眼,卻不曾想,他還是暗中籌謀布置,意圖脫身……」
要知道盲谷如今可是天子心腹,私下裡忙碌的事情可不止一樁兩樁,這種情況都還要三五日過去看個刷恭桶的罪奴,可謂是盡職盡業了。
郁琤臉上雖不好看,但也無法立刻責他。
他吩咐道:「傳令下去,將宮門封鎖,即刻在宮中嚴令搜查,掘地三尺,也要將他給孤找出。」
想要離開那刷恭桶的地方興許不難,但想要離開皇宮,對於薊蘇而言,只怕就沒那麼簡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