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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鸞在屋裡繡著腰帶。
她分別為楚衡楚鎏各繡了一條腰帶,如今兩條都沒完全做好。
又過片刻,楚衡便讓人叫她去廳中。
楚鸞過去,便看見自己那侍女哭哭啼啼跪在廳中。
「給我跪下!」
楚衡臉色難看至極。
楚鸞掃了那侍女一眼,只好跪下。
「女郎……奴再不敢隱瞞家主,什麼都已經說了,女郎手臂上的守宮砂根本就不是真的,而是女郎用硃筆點上去的,時間久了就會……會掉,所以奴時常要負責替女郎掩飾,且也要及時點畫上。」
楚鎏一言難盡地看著面容純潔的妹妹,更是想不到會有這等事情。
楚衡怒極:「你這個不知羞恥的東西,早知你會做出這種醜事,我恨不得……我只恨當初為什麼死得是你母親而不是你!」
盛怒之下,便是身為父親,楚衡亦是可以說出誅心之言。
一旁楚鎏戰戰兢兢想勸又不敢勸,想說楚鸞亦是不知從何說起。
楚鸞卻很是嫻熟地紅了眼眶道:「我也想知道當初為什麼死的不是我,如果不是因為阿母死了,我又怎麼會落到桓惑手裡,被他當做我阿母的替身呢?」
楚衡愣住。
「你……你說什麼?」
楚鸞淚珠子滑下眼睫,抬眸朝楚衡看去,「所以阿父當初為什麼只帶走阿兄呢?為什麼不帶走我?」
楚衡聽到這話頓時目露痛色。
楚鎏輕咳道:「妹妹,你怎可如此與阿父說話?」
楚衡回過神搖頭說道:「我讓你進宮和淑妃賠不是,你卻百般作惡,連縣主殊榮都被褫奪,那沈氏女郎因你之故犯下大錯,你以為為父在外面就什麼都不知道嗎?」
「你說再多也是因為你本性惡毒罷了,否則你何至於一而再再而三地去招惹淑妃陷害旁人?」
楚鸞道:「那是因為她不配得到現在的好日子。」
「那時候她分明就在門外,可是她走了……阿父可會知曉女兒當時的絕望?」
「她憑什麼可以做一個冰清玉潔之人,又憑什麼可以得到一個男人的愛,就是因為她對女兒見死不救嗎?而你們又憑什麼可以拋棄我們母女倆一走了之以後不遭報應?是這世道不長眼睛罷了……」
楚衡聽到後面,氣得抬手便要打她,看著她那張臉卻始終打不下手。
楚鸞問他:「你想打我嗎?可我也從來沒有將你們當做我的阿父和阿兄,我的阿父阿兄早就在當初丟下我與阿母的時候就死了!」
她說完這話也不再跪在楚衡面前,轉頭便跑出了廳中。
楚鎏看著一向乖順的妹妹忽然變了嘴臉,直接就傻在了原地。
楚鸞往日裡最是討人喜歡,若非如此,那些女子也不會都與她交好了。
可她忽然之間,又好像……變成了一個滿眼陰翳之人,言辭竟很是偏激。
楚衡扶著椅子扶手,慢慢坐下,過半晌聲音虛弱道:「看住她……為父已經給她找了個好人家,月底便將她嫁出去吧,這……這也是為了她好。」
楚鎏聽到這話,嗓子眼裡好似塞了把乾草一般,乾巴巴地「嗯」了一聲。
然而他們並未等到月底,當天晚上楚鸞的屋裡便發出「嘩啦」的動靜。
看守的婆子進去查看時,便被楚鸞用花瓶砸暈。
等到楚鎏趕來之時,便看見昏過去的婆子,還有被打碎的茶具,以及冷清月光下,那桌上躺著的兩條尚未完成的腰帶。
楚鸞跑了出去,在天快亮的時候,來到河邊上了條船。
船夫問道:「你要去哪裡啊?」
楚鸞順了順肩上一綹頭髮,語氣又乖又軟,「翁翁先送我過了這條河吧,我要去很遠的地方。」
對方撐著船嘆息道:「你一個女孩子跑出來,只怕家裡人也會擔心壞的吧……」
楚鸞笑容里含著淡淡的愁緒,垂眸說道:「我是個孤兒。」
船夫詫異,「噯,真是個可憐的女娃子……我免費送你一程吧。」
楚鸞點頭道謝,便坐在了船的另一頭。
她慢慢捲起袖子,露出千瘡百孔的手臂,然後用簪尖在臂上刺出一顆血痣。
她看了一會兒,便放下袖子,口中慢慢哼起了莫名的曲調。
她不相信玉鸞會永遠都那麼好運氣……皇宮那種地方,日後必然會有皇后,而玉鸞遲早也會淪落到色衰愛弛的境地,她也沒必要繼續看對方悽慘的下場……
只可惜她已經不能在這個地方繼續保持著自己的清白之身了。
蒙蒙晨霧當中,楚鸞看見騎馬匆忙衝到岸邊的楚鎏,朝這邊大喊揮手,可聲音卻愈顯縹緲。
楚鸞始終面無表情。
或許當初他們丟下她是無心的吧,或許玉鸞真的只是路過,不知道屋裡發生了什麼。
不過這點也毫不影響她永遠都憎惡著這些人。
華琚宮中,玉鸞才從夢中醒來,青嬌便喜滋滋地過來告訴她楚鸞被褫奪了縣主封號,月底便要被嫁出去的好消息。
她顯然也還不知道楚府後來又發生了什麼。
「她當日還詆毀淑妃,說些淑妃對她見死不救的瘋話,現在想想奴都還氣……」
玉鸞並未在意。
在她的記憶里,她從未與楚鸞有過太多交集。
只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楚鸞就對她阿姊長阿姊短,口中十分乖巧親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