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頁
看天子黑著臉仿佛被說中心事一般,內侍就知道自己拍馬屁是不小心拍到他蹄子上去了。
「那……奴替陛下將鏡子收起來?」
內侍又換了話問道。
郁琤搖頭, 「倒也不必,這是阿鸞贈孤的定情信物。」
內侍聽到「定情信物」這幾個字便感到一陣牙酸。
細數下來,天子的私庫里存放著的定情信物竟不在少數。
且全都是天子從淑妃那兒時不時撿破爛一般, 要麼撿塊淑妃給他擦過汗的帕子, 要麼撿個淑妃繡過的荷包,再不然就把淑妃落枕上的頭髮收集起來拿紅繩系成一綹, 通通當做定情信物藏到了自己的私庫當中,這些事情旁人不一定知道,但內侍可全都看在了眼裡。
眼下他們倆的孩子都快出生了, 還擱這兒攢定情信物……換誰聽見了不得牙酸?
到晚,郁琤上了榻去,小心翼翼地扶著玉鸞翻了個身。
眼下看著她肚皮挺挺,他心裡卻是再不敢生出禽獸念頭,只愈發歡喜地想要迎接他們的孩子到來。
「阿鸞今日贈孤的鏡子卻讓孤醍醐灌頂……」
他只作出漫不經心的模樣,提起這話。
玉鸞知曉他必然是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只往他懷裡尋了個舒適的角度貼了貼,「所以郎君果真想明白了?」
郁琤瞥了她一眼,道:「孤先前針對他,也只是實在嫉妒難忍罷了,現在看來,他毫無優點,卻也比不上孤半分,是孤一時想岔了。」
玉鸞反倒好笑地問他:「郎君不怕他在這後宮裡禍害宮妃?」
這點郁琤倒是不怕,他莫名笑了笑在玉鸞耳旁低語幾句,隨即又同她道:「那藥卻能讓他比內侍還要穩妥。」
玉鸞想到薊蘇那沙啞的嗓子,又想到他那一臉暴躁,先前她還只當他是在意嗓子……如今細細想來,竟然不止如此。
她埋在郁琤懷裡笑了一陣,終究不再擔心薊蘇,心思極為安穩地在郁琤懷裡睡去。
後宮自打淑妃懷孕之後,天子便沒少往各個宮裡運送賞賜,要讓眾人一同感受到這件喜氣氛圍。
妃嬪們實打實地拿了好處,自然又喜笑顏開,斂著這些沾光得來的打賞,背地裡又猜著淑妃肚子裡這胎到底是男還是女。
這般熱絡的氣氛一直持續到玉鸞懷孩子第十一個月,孩子仍沒有任何要降生的徵兆,終於讓人嗅到了一絲不祥的意味。
盧太醫與擅長婦產的太醫幾次商討以後,才戰戰兢兢前來面見天子。
「距微臣等人預測淑妃產子的期限早已大大超過,若孩子再不能生出,只怕……」
餘下的話,盧太醫也不敢亂講。
郁琤握緊拳,心中如何不慌,然而在外人面前,他尚且還要維持出鎮定模樣問道:「那該如何是好?」
盧太醫說:「微臣與李太醫還有王太醫一起商議過,眼下唯有喝催產藥了,這一碗碗灌下去,直到淑妃發動……」
郁琤遲疑:「此藥物對她母子二人可有傷害?」
盧太醫囁嚅一陣,「此湯藥是幾位擅長婦疾的太醫研製出的藥方,這幾十年來也算是助過無數婦人誕下胎兒,對胎兒無礙,但……對母親多少亦是有些不太確定……」
他這猶猶豫豫的態度,便說明了這藥並非十全十美。
也曾有婦人用此藥物催下孩子後,母去子留。
「只是淑妃不喝,若日後再不能自行誕下皇嗣,只怕……只怕大的小的,都岌岌可危啊。」
言下之意,便是極有可能會一屍兩命。
郁琤先前的皇嗣之喜頃刻間灰飛煙滅,腦中只一片渾噩,「叫孤再想想罷……」
這廂阿瓊讓人傳話數次想要進宮去看望玉鸞,始終都未能得到天子批准。
她雖在宮外,亦是掐算著玉鸞產子的日子,但眼下過去了大半個月,宮裡卻毫無動靜,也沒有任何喜訊,靜得如同一潭死水一般,叫她心裡越來越慌。
阿瓊夜裡噩夢頻繁,耳邊全是青嬌當日說的「婦人產子如鬼門關里走一遭」。
直到這天夜裡她竟夢見玉鸞難產,醒來後滿頭大汗,連鞋子都沒穿,披上件外衣,披頭散髮地揪住了一個禁衛說道:「我要見你們主上!他不是想要玉璽嗎?我現在就交給他!」
那禁衛原不為所動,但聽見「玉璽」二字,便立馬答應帶她進宮。
阿瓊鬆了口氣,叫阿青將藏起來的玉璽找出來,她們被那禁衛一路帶到了皇宮大門之外。
卻不曾想,那禁衛抱著立下大功的心態進去回稟,出來時卻是一臉難堪,身上還帶著個腳印,阿瓊急忙問道:「怎麼,我答應把玉璽還給他還不行嗎?快讓我進宮去看看阿鸞……」
禁衛卻道:「陛下說他不需要了,他現在守著淑妃不想見任何人也不想要任何東西,再有干擾者便要就地斬殺,長公主還是請回去吧!」
阿瓊聽到這話,只覺一口氣哽在了嗓子眼裡,吞不下去也吐不出來。
正當她打算豁出去強闖一回的時候,這時候一個內侍又匆匆從遠處一路跑來,氣喘吁吁道:「淑妃說了,要……要見長公主呢,爾等還不速速放人!」
玉鸞要見阿瓊,郁琤起初說什麼都不同意,最後卻還是盧太醫進言,也許見一見親人,會讓淑妃心情更好,未必會對胎兒不好。
再加上玉鸞也堅持要見,郁琤自然阻止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