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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喝了那口茶,發現連清潤爽口的茶水都好似苦瓜擰出來的汁兒令他難以下咽。
他從袖口摸出一根草塞嘴裡叼著,稍稍從失望萬分的情緒中找回幾分理智,同她含糊說道:「若非看你艱難我也早就離開,眼下你順遂了,我正好才能稱了自己的意,叫自己離開昱京。」
浪跡天涯的男人不能娶媳婦,這才是符合他人生追求的結局。
他委屈巴巴地看了她最後一眼,正準備離開卻又冷不丁地被崔九娘給叫住。
崔九娘見他立刻頓足,回過頭來望著自己。
她卻心中一團亂麻,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幹什麼。
只是對上他那雙如同小奶狗一般濕噠噠的眼眸,她頓時又莫名其妙地有些於心不忍。
「但是……」
崔九娘捋了捋耳側碎發假做掩飾,語氣愈發遲疑說道:「我這裡其實還缺一個配藥的活計,你能留下來幫幫我嗎?」
薊蘇頓時又是一怔。
「當然可以……」
他回過神來,又繃起臉昧著良心說道:「正好我身無分文,離開了這裡只怕連肚子也填不飽呢。」
旁邊的阿瑟越看越摸不清狀況了。
她連忙湊到不在狀態的崔九娘耳邊低聲說道:「九娘留一個男人下來不影響自己麼……實在缺人手的話,不然還是找個嬸子幫忙吧?」
「反正我也沒打算再成一次婚了,就先這樣吧。」
崔九娘臉頰上莫名暈紅幾分,起身走進後院去繼續整理藥材。
薊蘇也紅著臉望著她的背影,緊巴巴地跟了過去。
阿瑟一頭霧水地看著他二人,又遲疑地抬起頭望了望晴朗的天空。
今天天很熱嗎?
為什麼他們都紅著臉,好像很熱的模樣呢?
***
手頭很緊、身無分文的薊蘇給崔九娘打了幾個月的下手,收到了幾兩銀子的酬勞。
臨近崔九娘的生辰,薊蘇前一天晚上便提早離開了崔九娘的藥鋪。
第二日阿瑟給崔九娘煮了壽麵,語氣還遲疑道:「他該不會是從九娘這裡賺夠了盤纏,直接又招呼不打一聲就離開了吧?」
崔九娘吃著壽麵,臉色沒有絲毫波瀾。
阿瑟見了心中不免暗暗欽佩,不愧是她們家的當家娘子,不管發生了什麼都能面不改色。
然而她卻不知崔九娘心裡頭卻掠過了一波又一波的猜想。
她甚至開始反思是不是自己給對方的月錢少了……
眼下她藥鋪生意極好,便是一直多他這一張嘴也是能養活他的。
他就這麼走了,出去以後給旁人做事兒肯定沒有給她做活計來得輕鬆了,萬一累著長久以往亦是會傷著身子。
上回她不過是對他嚴詞厲色了一些,他就委屈得像只小狗一般。
也虧得晚上她肯哄他,贈了他一隻荷包,他才散去眼底郁色,歡歡喜喜為她挑揀藥材,還偷偷往她抽屜里塞了一堆糖果子,以為她不知道呢。
只是他若是在旁人那裡受了氣,只怕旁人卻不會像她這樣好耐心哄著他了。
崔九娘再憂心地往窗外看去,瞧見外邊濃雲密集,電閃雷鳴,心頭更是惴惴不安。
若是過會兒颳風下雨,那冷風颳在他的身上,他穿得那般單薄怎麼能受得了?
再等那暴雨淋下來,只怕一場風寒是少不了了。
崔九娘吃的面也頓時食不知味。
他竟也沒有告訴自己,他以後要去哪裡,還會不會回來。
崔九娘抿著唇,心情愈發沉鬱。
薊蘇知曉崔九娘生辰在即。
所以他特意進了趟宮,假借看望玉鸞的名義,私下裡想與郁琤商量一件事情。
「說起來,我其實也算是皇后的義兄了……」
薊蘇忽然說道。
郁琤冷冷地看著他,直接在他身上蓋了個「不速之客」的戳記。
就算皇后告訴過他確實對這個男人沒有男女之情,但難保這個男人不會瓜分去皇后心中的位置?
哪怕是芝麻大的位置,郁琤也不想給旁人這個機會。
皇后的心恐怕只能裝下他一個人,旁人想都別想。
薊蘇沉吟片刻,換了個開頭:「說起來,皇后有個秘密一直都不曾讓外人知曉……」
郁琤立馬緩和了臉色,溫聲寒暄:「薊兄何必見外,阿鸞前幾日還與孤說許久不見阿兄,甚是想念……」
他說著又立馬讓宮人送來茶水招待,與薊蘇坐下殷殷交談,仿佛情同手足。
薊蘇說:「我聽聞陛下寶庫中有一枚夜間光華大綻的隨珠……」
郁琤登時拒絕,「不行,那是孤準備送給皇后的定情信物。」
薊蘇:「……」
「陛下如此威儀,為何不將自己送給皇后做定情信物呢?每年送一次,皇后每年得到的陛下還都不重樣呢。」
薊蘇語氣甚是陰陽怪氣,心中辱罵這大畜生一年到頭都不知道送了多少定情信物給他媳婦了?
把他寶庫里的東西搬去他媳婦的寶庫里有意思嗎?
郁琤還在盤算這次定情信物可不可以換來一次鴛鴦戲水機會的時候,聽到他這話,驟然靈光一閃。
他忍不住朝薊蘇看去,在對方臉上來回巡睃。
想來他將自己當做禮物送給玉鸞,玉鸞定然也不好意思不要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