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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琤攬住她的腰語氣愈發輕柔:「可以,但你臉色實在不好……你與孤回宮去歇上一陣,她沒有死,你……不必憂心自此。」
他這般小心翼翼的模樣,叫玉鸞還有些驚訝。
她卻不知,倘若自己拿出個鏡子出來,便會發現自己的臉色慘白無比,面上一絲血色都無,模樣很是嚇人。
玉鸞答應下來,郁琤便親自將她抱回馬車裡,又叮囑車夫輕緩慢行,叫她坐在他的懷中仔細照料。
玉鸞沒那力氣反抗,只躺在他的懷裡闔著眼睛,身心俱疲。
待回到宮中,郁琤又讓膳房煮了肉粥端來,對玉鸞道:「你這一路上都沒吃什麼東西,先吃點肉粥墊一墊胃。」
他將肉粥攪拌吹涼餵她,玉鸞卻別過臉去,顯然沒有胃口。
郁琤握住瓷勺,心中何嘗不明白這件事情她遲早都要知曉……
他的聲音低低沉沉道:「長公主一再想傷害孤,難道孤便不能回敬半分麼?」
玉鸞微僵。
郁琤對她道:「將粥喝完,孤允你見她。」
玉鸞深吸了口氣,伸手要自己去將那玉碗端來。
郁琤卻避開她的手指。
「難不成孤連餵你的資格都沒有了?」
他的眼底亦是積著淡淡陰霾。
玉鸞瞥見了心頭又是一顫,只好將手指落在被上,由著他一口一口地餵。
那些暖熱填腹的粥食下肚之後,她的臉色終於又漸漸轉好幾分,身上竟也不似先前那般難受。
隨之而來地卻是沉沉睏倦。
她這一路上確實也沒怎麼好好休息過。
郁琤撫著她的頭髮,替她蓋好被子,又低聲耐心哄她道:「你先睡一覺,這一覺醒來之後,孤讓人帶你去見她。」
他的聲音似十分可靠,催著玉鸞入眠。
玉鸞頭腦昏沉,很快便陷入夢境。
郁琤守在她榻旁,凝著她的睡容似有所思。
盲谷自沒想到自己會讓淑妃受到這等刺激,復又進殿請罪。
郁琤只冷冷說道:「鞭刑一百,你自行去領罰吧,若再有下次,孤也不能容你。」
玉鸞這一覺一直睡到了第二日早。
郁琤早朝之後過來看她,她的神色顯然比昨日好上許多。
玉鸞見他過來,心情亦是低沉。
她並不責備郁琤,只是問他:「阿母她會死嗎?」
郁琤替她拂開臉側頭髮,柔聲道:「不要為難孤……」
歷朝歷代,謀逆從來都是抄家滅族的大罪。
在阿瓊聯絡平襄王之前,郁琤也已忍耐她多時了。
玉鸞按住他落在她臉側的手指,「倘若我能勸阿母交出玉璽呢?」
郁琤垂眸望著她,過許久道:「倘若她肯交出玉璽,死罪可免。」
玉鸞心頭驀地一松。
郁琤答應她醒來之後准她去看阿瓊,自然不會食言。
然而這回陪她出宮的卻不見盲谷,而是郁琤另一個心腹和溪。
玉鸞到了霞照庵中,和溪便在外等候。
她獨自往裡走去,待推開了一扇房門之後,終於看見了心心念念的阿瓊。
阿瓊仍是穿著當日那身衣裳,她跪坐在地上,雙手雙腳,乃至脖子上都套上了鐵環,連接上了鐵鏈。
她脖子被人粗魯地撒上了爐灰止血,看著污髒得很,衣襟上亦是血漬斑斑,狼狽不堪。
阿瓊見她過來,眼底掠過一瞬的驚愕,隨即卻道:「你看見了,那個男人為了利益,他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
他說不讓她死,便不惜用這種方式羞辱她……
玉鸞緩緩上前,跪坐在阿瓊面前,讓青嬌打水來,替阿瓊將脖子上的血漬擦去。
阿瓊抿著唇,便連多餘一句解釋的話也沒了。
玉鸞問她:「阿母將玉璽放在了哪裡?」
阿瓊語氣冰冷,不答反笑:「他手裡的玉璽是贗品,他若不殺了我,我定然會揭露了他。」
玉鸞道:「阿母向來豁達,為何在這件事情上卻如此迂腐?」
阿瓊眸色卻愈發堅定:「你莫要忘了,我也是皇族,而皇室血統,最不容玷污。」
她的語氣沒有一絲一毫的動搖,至今仍是堅信這一點。
這也是玉鸞第一次在阿瓊身上感受到了一種屬於皇室中人獨有的冷酷無情。
在阿瓊的眼裡,一旦扯上皇族,任何人的性命都會變得微不足道,哪怕是她自己。
而她付出的這一切都只是為了維護她心中冷冰冰的桓氏血統。
阿瓊瞥見玉鸞眼中對自己的陌生,她的心口亦是一震。
她緩了緩語氣道:「阿母知你是個好孩子,阿母一直以來都讓你受委屈了……」
「可這一次,阿母卻還是要與你說對不起。」
玉鸞搖頭,「長公主沒有對不起我,我們這麼些年也只是擔了個母女的虛名,去了這個名分,也是長公主救我在先,我昔日賣身回報長公主也只能算是扯平。」
她臉上的神情淡極,「但後來長公主又破壞自己的規矩,讓人暗中保護阿鸞,這個恩情阿鸞還沒有還,不是麼?」
阿瓊翕動著唇,「阿鸞你……」
「長公主的恩情,阿鸞先行拜過。」
玉鸞說著,便給她端端正正地行了個大禮。
阿瓊終是紅了眼眶。